茅草屋外,闻宴静听里面的哭声,揉了揉胸口,有些受不了地转过身,走远了一点。

谢稚注视闻宴的背影,眸光微诧。

看小姑娘一路走来出手利落,果决冷酷,还以为她是寡情之人。可她只听了那母子相聚的悲哭声,便心绪起伏,显然易受冤魂影响,是心软之辈。

这般性子,是怎么在枉死城待下去的。

枉死城怨气滔天,糅杂了这世间最强烈极致的爱恨情仇,情绪之浓,汇聚成雾,稍一靠近便会损伤魂体,生出心魔。莫说是人,便是鬼神也经受不住,是幽都众鬼谈之色变的地方,畏惧程度仅次于九幽。百年来,极少有鬼差敢靠近那处,能留在那里并适应的寥寥无几,而能适应的,无一不是心硬如铁、性情淡漠之流……

疑惑刚升,谢稚莞尔一笑。

以活人之躯入幽都,这姑娘本就不能以寻常人看待。

闻宴不知谢稚的疑惑,在山口吹了会冷风,调整好心情便往回走。

功德不足,四肢百骸又开始隐隐作痛,才走几步,气喘吁吁。镇灵咒时限已用去一小半,再过一会儿,本就所剩不多的功德,又要流泻出去。

想到这,闻宴就气得咬牙切齿。

偷命格,偷功德,什么时候,一群盗贼也能当男主男配了,也太不讲究了。

拖着麻木双腿再回到茅草屋外,直到看见谢稚,闻宴心情才好了些。

男人负手立在茅草屋外,白衣若雪,风姿郁美。只静静站在那里,便将身后低矮茅屋和苍茫山峦,都衬成了画中的陪衬。

美人美景,总能使人心情愉悦的。闻宴朝谢稚挥了挥手,“谢大人。”

谢稚转过身,无声打量一番走来的闻宴,见她情绪已恢复正常,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随即,与她说了下茅草屋内穆小楼母子的情况。

闻宴认真听着,视线落向茅草屋。

茅草屋内,穆小楼悲戚的哭声已经停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是针线穿过厚实的布匹。透过茅草屋漏风的缝隙,看见少年依偎在母亲脚下,仰着头,痴痴地看着母亲穿针引线,他眼神已恢复了正常,虽还有些傻傻呆呆,情绪却稳定了。

“时间不早了。”闻宴轻咳了声。

谢稚会意,大手一摊召出锁魂链,哗啦哗啦的链声犹如催命符,传入屋内。活人听不见锁魂链声,作为鬼魂的穆小楼却听得很清楚。穆小楼低泣了两声,恋恋不舍地看了娘最后一眼,走出茅屋,乖乖接受捆绑。

“我,还能,再看到娘吗?”穆小楼眼神希冀地望向闻宴,他虽然呆笨,也看出来在闻宴和谢稚之间,闻宴才是能做主的人。

娘生病了,病的很重,他想多陪她一会儿。

闻宴看了眼穆小楼,少年一身怨气消散许多,眼神不再呆滞木讷,甚至透着些许鲜活气,若不开口,与寻常少年一般无二。

“可以,办完事后,再来告个别。”

穆小楼高兴地抱着闻宴胳膊,愣头愣脑地表达感激:“谢谢,谢谢姐姐。”

哎呀,真乖,要是所有怨鬼都这般,能省多少事。

闻宴摸了摸他脑袋,“走吧。”

谢稚唇角含着温柔的笑意,目光落在怨鬼抱住小姑娘的那双手上,一扯锁魂链将怨鬼拉回。

小姑娘身子骨不好,还是少于亡魂触碰得好。

*

随着闻宴心情好转,远在千里之外的陆家,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中。

花满楼中,随着声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阴风乍起。

外面分明还是艳阳天,陆家宅邸上空却聚拢起黑压压的云层,无数邪气犹如黑蛇,在云层里翻滚,风雨欲来。

阴风呼啸,阁楼外,血流满地,尸体陈横。

陆婴如短暂地品尝了一口甜蜜,转瞬又被一只无形大手拖入深渊,痛苦仿佛刻入灵魂深处,有一把刀在心脏处来回穿刺,让她恨不得马上剖出心脏,昏死过去。

韩凤玉在旁守着,几次阻止她做傻事,却没法缓解她痛苦。而要命的是,她刚被大量功德滋润过的身子,触感异常敏锐不说,还没那么容易昏死,即便点上昏睡穴强行使她昏睡,下一刻,也能生生再痛醒过来。

什么叫生不如死,陆婴如算明白了。

不知是否是临近既定寿夭之时,亦或者术法反噬,这回的病痛,来的比从前更为迅猛。

“凤玉哥哥,为什么……”少女气若游丝,甜美的脸颊布满狰狞,看向韩凤玉的眼神中也多了哀怨。

不是说没事了吗?

韩凤玉俊脸冷然,再次施展搬运术,术法却碰上阻碍,对方又在功德上加了层防护,任由他凝聚多少根夺运针,都戳不破那层罩子。

拭去嘴角鲜血,韩凤玉忍无可忍,一拳锤在床头。

他倒是小瞧了那女人,她不但逃出了地牢,还榜上了一个有本事的靠山,兔子跃出牢笼,竟敢反咬其主了!

她以为,这样就能逃出他手掌心了吗。

天真!

韩凤玉从袖中取出一道传讯符,将发生之事一一说明,松开手,传讯符咻地从阁楼的窗户飞出,遁入虚空一处神秘地方。

随即,又拿出一道传讯符,沉声提醒了几句,发给陆临溪。

第二道传讯符穿云破风,已奔出百里外的陆临溪,“吁”地勒停了□□黑马,接住飞到眼皮子底下的疾讯符。

当看清楚上面写的东西后,嗤笑一声。

当心闻宴?

当今修为最高深的天师都在梁州,连大邺的几代皇帝都忌惮三分,至今不敢妄动三世家,还能畏惧区区一个凡人?

不过,拜韩凤玉几次三番提醒,陆临溪还是提高了警惕。韩凤玉出自鬼医世家,是玄慈老祖最喜爱的弟子,能让他感觉到棘手的人,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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