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旻允来书房寻关月,温朝也在,便行了同辈礼:“温将军。”

“谢小侯爷。”温朝回礼,想他应当是有事相商,“将军,那我…”

“不必了。”关月搁了笔,说,“他能有什么正事,你听着就是了。”

谢旻允自己斟了茶,拉着温朝便在她对面坐下:“是没什么正事儿。我料想十二月,云京必定借着新年的由头召你入京,按规矩,四境将领每年这个时候都应当入京述职,其他时候若云京有召则应令前往。”

“但东南两境暂无统帅,西境和北境也有四年不曾由统帅入京述职了,通常都是由军中将领代劳。”

谢旻允说到这,放下手中茶盏,抬眼看向温朝,“虽说云京未曾主动派人给你,但你突然自个提拔出个副将,先前军中还查无此人,加上北境帅府重创,今年云京是一定要你带着这位新副将入京的。”

“如此一来,西境褚家,这次也一定要在云京过这个年了。”关月有些发愁,长叹一口气道,“我相信褚老帅为人,只是这一回,云京的矛头,恐怕是冲着西境去的。”

“我也得回去,家父尚在,没有年节无故不归家的道理。”谢旻允接了关月的话茬,语气又不正经了起来,“可惜啊,过个年还得听念叨。”

关月懒得理他,又对温朝言:“你做些准备,将军中的事情安排好,魏叔性子太直了些,我们这一去少说也要花朝节后才能回来,若北境生乱,就麻烦了。”

“是。”温朝应声,随后递了封信给她,“家母藏在家书里要给将军的,军中有眼线,只是一时半刻,我们也查不出来。”

关月接过来阅毕,眉头紧了几分,又看了一遍才说:“清平郡主说,云京年节里必定会要我们入京,虽是冲着西境,但有人居心叵测,要我,如遇困境,经褚夫人,向傅家求助。另外,小心林照。”

“我记得傅家,是郡主的母族,找傅家求助不奇怪,只是为何这个传信的人,是褚夫人?”

谢旻允略有不解,询问的目光便落在了温朝身上,恰巧关月也没怎么明白,屋里两个人便齐齐盯着温朝。

“内情如何我并不知晓,只是家母一向谨慎,既有此言,将军当心便是。”

温朝被他们盯的不自在,又想起方才关月所言,“林照,可是多年前太子殿下提拔的那个学生?”

“正是,此人的确有能耐,恰巧彼时刑部出了一桩贪墨案,太子殿下便顺水推舟,将他直接放到了刑部员外郎的位置上。”谢旻允答道,“只是此人,空有才学,心术却是不正,他倒向怀王,正是打破东宫独大局面的关键。”

“能以一人之力,审时度势,搅乱朝局,自然不容小觑,只是可惜了朝中忠直贤良之臣,怀王同太子截然不同,实非良主。”

关月又低头看清平郡主的信,言语间有些惋惜之意,“水至清则无鱼,东宫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顾氏家风清正,姨母亲自教养,品行自然出众。”

谢旻允略一思忖,又道,“君臣相遇,有同鱼水;君臣合契,古来所重,怀王如此行事,终究难得人心。况且,太子殿下也不是不知变通,他性情过于温和,怀王又不择手段,是以才处处落了下风。”

“古之帝王为政,皆志尚清静,以百姓之心为心。党争之中,唯损百姓以适其欲,反而能占了上风,如今朝堂风气,倒是难为了天下学子。”

谢旻允听见温朝这话,又说:“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君舟民水,覆舟之时,悔之莫及。”

温朝看了关月的神色,见她无意阻止,随即回道:“天子者,有道则人推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君主自诩功德如天地,万物不得而名言,实不然,所以能及此者,民之所向也。”

“君主当如何?”谢旻允问。

“千端万绪,须合变通,皆委百司商量,宰相筹画,于事稳便,方可奏行。人之行能,不能兼备,弃其所短,取其所长;见贤犹敬之,不肖者则怜之,贤、不肖各得其所;正直之士,比肩于朝,未尝黜责一人;天下万民,爱之如一,则可成后日之功。”

“灾荒连绵,根源于何?”

“国以民为本,人以食为天。若禾黍不登,则兆庶非国家所有。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若安天下,必须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理而下乱。人力既竭,祸难遂兴。”

“策论的本事不错,不愧是温侍郎亲自教的。”谢旻允停顿片刻,又说,“不若说一说为臣之道,日后去了云京,见着的恐怕全是反例。”

“源清则流清。”温朝思忖片刻,说,“为臣之道,孜孜奉国,知无不为;每以谏诤之心,耻君不及尧、舜;才兼文武,出将入相;敷奏详明,出纳惟允;处繁理剧,众务必举;激浊扬清,嫉恶好善。”

“垂缕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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