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朗声笑起来,那是魏乾这些日子见过的最放肆的笑:“魏将军,小侯爷夸我,像只鹿呢。”

关月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盯着谢旻允,好在谢小侯爷脸皮厚,竟直接盯了回去。

魏乾只觉得气氛怪怪的,又找不到理由开溜,只得留在原地继续站桩。

“魏将军,把这些药材记档入库,明日我亲自查验之后,才许使用。”

关月转身,朝身后勾了勾手指,“走吧谢小侯爷,我们找个地方,叙叙旧。”

谢旻允跟着关月一路往沧州帅府去,绕了几个回廊,还是没忍住——

“这也…太…”谢旻允一时没想着合适的词,卡了好久,最后憋出了‘不落俗套’四个字。

关月听着这毫无底气的夸奖,语气里就带了几分笑:“行了小侯爷,委屈委屈您,虽然不算奢华,但也没到了住不了人的地步吧。”

“北境艰苦,我心里有数。”谢旻允叹气,跟着关月在偌大的帅府里转了许久,“不过毕竟是帅府,还是有些意外罢了。”

“我父亲的那点银子全拿去补贴军饷了,遇着难熬的年份,连娘的嫁妆都得贴进去。”关月停了一会,她已经很久没有提起亡母了。

“我小时候去云京,住在你们侯府,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那么多奴仆一直在想,这么多人每日得有多少开销。”

“不过那时候小,我就想着,兴许是云京雇这么些奴仆用的银子比我们少好些呢?”谢旻允似乎想要解释什么,被关月摆摆手打断了——

“我知道你没什么旁的意思,毕竟一方统帅的府邸,弄成这幅样子,的确不像话。”

两人进了书房,关月给谢旻允沏了杯茶,“糙茶,凑合喝吧。”

“谢小侯爷,这么一批东西,从你手里带出了云京,这么一弄,在太子和怀王眼中,谢家怕是已经择主了吧。”

关月没心思喝茶,她心里有事,父亲同宣平侯早就被云京那群狐狸锁在了一根绳上,谢家接了东西送到北境,太子,或是怀王,就该提防她了,“东宫还是怀王?”

谢旻允抿了口茶,十分嫌弃的皱了眉:“难喝,晚些我让人给你送些。”

他放下茶盏,轻轻敲了敲桌子:“是鹿啊,小月牙。”

“小时候的事情,不许乱叫。”关月不想搭理他,从桌上随手捞了份军报摊开。

“宁王?还是宪王?宪王本就是局中人,虽说不如太子和怀王势大,也有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个时候拉拢北境,就是明着和陛下作对,不会是他。可宁王今年才多大,十四岁,这场纷乱局,他能有什么底气。”

“云京世家大族各怀鬼胎,东宫和怀王宪王麾下有那么一两家心有异数,也是常事。况且,不是还有些所谓的持身周正,只忠陛下的吗?”关月不搭理他,谢旻允便也从桌上捞了份军报,“那叫什么?啧,总不能叫月月吧。”

关月实在忍不住,把手里批过的军报揉成个团,朝他身上砸:“叫关月。”

她觉得自己需要消消火,于是端起茶杯抿了两口,说:“云京世家的局势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近几年,北境的粮草药材,兵器冬衣,是越发敷衍了。”

“到底是世家的哪一支如此不同寻常,敢同三方势力作对扶持宁王,我如今只有猜测。”谢旻允将军报放在桌上,竟没再同关月胡闹。

“无非是那几位知道些什么,却又没大用的,防着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又或是中立的那几家,想要通过宁王做成什么事,总之不会是真的是扶他夺天下。”

“这东西可以用。”关月略一思忖,便截了他的话头,“宁王不过十四岁,他背后无论是谁,都不会如今出这个头,这东西能从云京出来,恐怕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吧。”

谢旻允一挑眉,随后点了点头:“是姨母的意思,更是顾家的意思。”

“既然是尚书令的意思,我自然放心接着。晚些还要拜托谢叔叔,替我多谢尚书令。”

谢旻允闻言,又噙了几分不正经的笑:“啧,你怎么不求我帮忙?”

“我现在派只鸽子往云京飞都比求你靠谱。”关月起身,准备去瞧瞧伤兵,“小侯爷,我巡营去,您慢慢喝,平时总喝那么金贵的,偶尔也得换换口味不是。”

“关月,故友重逢,你这待客之道,不大厚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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