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摇头,她不认识信上的笔迹。这封信的字迹像是男人所书,一看就是先生珍藏之物。开头称呼收信人为吾兄,想来和高家有些渊源。别人家的私信,她当然不会往下看,略瞥一眼后又将东西还给高神医。
高神医有些失望,长叹一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世间不知有多少高人异士,隐居乡野不为人知。若有生之年能寻觅其踪,才算是不枉此生。”
恐怕他穷尽一生也不能找到先人的踪迹,无法告慰祖父的在天之灵。
当年秦氏先祖起势意欲夺取江山,殷氏王朝苦苦支撑风雨飘摇。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殷觞帝忽然中毒。众太医齐聚龙榻前,却无一人能解君王所中之毒。祖父身为太医之首,即使医术在众太医之上,也是无计可施。
殷觞帝毒发身亡后,殷朝上下溃不成军,秦氏顺势一举攻下圣都城建立顺朝。秦氏问鼎江山之后,很是善待投诚的官员世家,包括一众太医侍官。只是祖父对自己没能为觞帝解毒一事郁郁而终,深觉自己有愧。临终前有遗言交待,凡他高家子孙及门下弟子,皆不能再以医术出仕。
苏离安慰道:“先生不必如此,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想那些高人即便不问世,他们留下来的东西也会一代代地往下传。先生所找之人,就算已经不在人世,总还有后人传其遗志。”
正如她和外婆,纵然她们不仅隔着阴阳,还隔着时空。天高云阔总相似,斗转星移不相逢。很多人或许不仅这辈子分离,便是真有来生也不一定会遇到。有时候她想如果真有转世投胎一说,她和外婆还能不能再见。
高神医又是一声长叹,“但愿如此。”
即便是他有生之年能找到前人的后人,那人又是否能等得起?
苏离与他相识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惆怅模样,只当他是为自己未能与前辈高人切磋医术而生出的感叹。
她亲自送高神医出去,走的是东院自己开的侧门。东西两院隔阂多年,彼此都有自己通外的门庭。除非大事,否则并不会经由侯府正门出入。
临出门之时,高神医似乎看了她一眼,颇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意味。那个眼神太过复杂,有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两人实为师徒,能让高神医露出这样的表情,可见他心中十分纠结,苏离想或许和自己杜撰的手札有关。看来先生极其重视那位前辈,只是外婆真不是先生要找的人,甚至不属于这个世间。
她一路想着事,不知不觉走到祖母的院子。
院门开着,巩嬷嬷一脸凝重地守在外面,看到她后赶紧迎上前来,低语,“姑娘,侯爷在里面。”
好些年了,苏离还是第一次听到苏洮来他们东院,这可真是新鲜。看来许氏在老渣男的心中地位仍在,居然能让他破例登门。
苏洮之所以来见杜氏,是因为大孙女苏蕊的一句话。
许氏突然中风,城内但凡有名的大夫都来看过,皆是束手无策。他自诩身份,实则畏强欺弱,哪里敢为了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递帖子到太医院。
正当他不耐烦时,苏蕊说这是后宅之事,理应由当家主母出面。无论是延请太医,还是去请高神医,杜氏责无旁贷。他觉得十分有理,后宅有事哪能让他堂堂侯爷出面,杜氏这个当家主母未免太过心胸狭隘。
杜氏见他上门,初时很是吃惊。听他提起许氏的病,又口口声声说她是侯府主母,应当料理内宅之事后,险些气得将他打出门去。
“依侯爷之见,我应该递帖子进宫,请太医来给她治病?”
“若是你觉得于理不合,也有其它的法子。我知道你们与高天云走得近,你开口相请他一定不会拒绝。”
高天云是高神医的名字。
杜氏冷笑连连,“侯爷还知道于理不合,真是稀奇。她一个不奴不主的玩意,我要是真递了帖子进宫,你怕是要被御史弹劾。”
苏洮面色有些挂不住,他当然知道这点,所以他才不愿意自己出面。这个女人年纪一大把了,还是如此的咄咄逼人。他不是给了她选择,并非有意为难她。她如果不愿意请太医,还可以让高天云过府给许氏看病。
“那你派人去请高天云。”
在苏洮看来,高神医医术再高,再被世人推崇,那也是一个平头百姓。他是侯爵之尊,岂会把一个平民看在眼里。他们侯府去请,那是给对方脸面。对方若是拿乔托大,那就是不自量力。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