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有种说不上是什么的感觉涌上来。后知后觉,可心却泛起层层涟漪。

苏章画惊讶道:“姐姐拒绝了太尉公子?”

明明那日她看二人的诗句,觉得二人分外相配,顾姐姐这样出众的字与诗,居然当场有人能分庭抗礼,而且诗句相和,旁人没有看出来,她可当场就觉得像是云薄在哄顾姐姐,诗句旖旎又温柔,才华容貌皆相配。

她还以为会有好结果呢,没想到顾姐姐居然拒绝了。

苏章画说不出的失落,可江竹喧的脸却是一阵红一阵白。

云哥哥的花枝,竟有人会不接受。

周遭的贵女们更是惊讶,因为她们听说的明明就是顾小姐接受了。

顾怜幽不想多言,可苏章画却拖住了她:“顾姐姐别走,那日你的诗写得那样好,今日能不能再写一首我裱起来挂着。”

说着苏章画还抱怨:“你之前那幅字被我母亲收起来了,怎么说都不给我。”

周遭人面面相觑。

长公主殿下居然收藏了顾二小姐的字?要知道长公主殿下最爱收集名家字画,可那也是名家字画,顾二小姐能入长公主殿下的眼,天,这是多么大的殊荣。

之前被长公主看上的中郎将家庶女,不仅是被长公主一力说给少府家,出嫁的时候还被长公主认做了义女出嫁,好不风光!

顾怜幽该不会也是如此吧!

面对众人艳羡的目光,还有几个是上辈子的熟脸,顾怜幽却反而想起她们诋毁她时的模样。

说她德行败坏,无才无德,女子之耻,因她生得尚可,便说她奸邪淫魅,生性下作。

还有一些不知是从哪传出来的,说她千人踩万人骑,那渌浅城皆是留下来的下等士兵,她怎么可能完璧而归,说不定早做了千夫女。

而且千里迢迢倒贴太尉公子,上京有哪个女子如此不要脸?

可没有她,云薄早死了。

而且在渌浅城,那些士兵见她拖着重伤的云薄,还上前帮忙,叹气说大家都有难处,既是战场上下来的,捡条命不容易。

她空了钱袋,没有银子回上京时,还是那些所谓粗人的兄弟们给她凑的,那晚篝火饮酒,大家祝她与云薄早生贵子,笑着踹云薄一脚催云薄回京之后赶紧去提亲,那些洋溢着真诚笑意的脸庞,顾怜幽一辈子都记得。

可在旁人口中,那些朴实温暖的人竟诋毁至此。她第一次感到流言可畏,可悲亦可恨。

只是上辈子那个无才无德的顾怜幽,这辈子偶然间却一笔好字得了众人艳羡倾慕,觉得她腹有惊华。连带着说顾家也是清流之首,而非下品。

顾怜幽觉得荒谬。

但面对苏章画恳切的目光,她犹豫片刻,还是答应留下了:“若郡主想要,那臣女便献丑了。”

苏章画大喜过望,连忙喊下人拿纸笔,看来是早有准备。

众人齐齐围在顾怜幽身边。

有见过顾怜幽写字当场被镇住的,也有没见过但这几天一直听人赞叹不已的,此刻愈发好奇,团团围住了顾怜幽。

江竹喧捏紧手中的绣帕。

一个贵女忽然嗅了嗅:“顾姐姐,你身上好香,是什么香啊?”

顾怜幽头也不抬,只是写字:“是松针。”

周遭人惊异。

“松针?松针竟也能制香么?”

“松针明明没有味道,但顾姐姐身上这股清香却凛冽,不知是哪位大师制的香啊。”

”顾姐姐的口脂颜色也好看,不知是哪家胭脂铺子买的。”

顾怜幽提笔写字,玉面净白便愈发显得唇红,犹如樱桃:“我不涂口脂。”

众人颇为艳羡:“竟有人天生长这样的唇色啊…”

顾怜幽低着头写字,细细长长的剑眉上挑,不似寻常女子画弯眉,却愈发英气,众人这样细看顾怜幽,竟是越看越觉得她处处都生得好。

明明是不温婉的剑眉,而且鼻梁窄小高挺,也不秀气,唇线冷冽,唇色也是偏浅的冷丹,却偏偏英气灼灼,远胜一贯美人。

连月慜也怕是远远不如。

忽而众人心间不由得涌上一个词来,

上京第一美人。

月氏是常出美人的,月慜在月氏里也是出类拔萃,一提起上京的美人,总是第一个想到月慜,可细想起来,竟然觉得顾怜幽比月慜出众得多。

顾怜幽处处都与普通贵女不同,可却如此出尘绝艳。

人人熏花香的时候,她一身冷冽疏离的松针香气,人也像松针一样锋锐,字亦如其人。

众人都有些失神。

原来女子有锋芒,亦会如此绝艳。

顾怜幽写完撂下笔,苏章画恨不得当场就抱起那幅字亲上几口。

之前没见过顾怜幽写字的也彻底服了,不禁有些艳羡,生这样一张芙蓉面,还是顾廷尉亲自教导,有这样的才华,还被三公嫡长子折枝相娶。

差距过大时,众人只有叹服而无嫉妒。

甚至有人心里暗暗想要回去练瘦金,拔了眉毛修剑眉,还要寻一寻这凛冽的松针香。

顾怜幽却懒得停留,找借口告辞:“想起父亲交代我读书,今日怕是要问我,便先告辞了。”

众人想留顾怜幽,却也留不住,心下只想难怪顾怜幽能写那样的字,廷尉大人未必太过严苛了,苏章画也是依依不舍,送她到了马车前。

而坐在马车里时,顾怜幽却闭上眼在脑海中画着诏狱图纸,细细摩挲着手里那块白玉。

她知道东平郡王在诏狱里藏了什么,上辈子连昼玉找了数年都没有找到,却偏偏被她发现了,若非她说起那件物事,昼轻舟恐怕也不会向她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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