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出门时,却在顾府门前看见了云薄,云薄坐在马上,握着缰绳看她,顾怜幽隔着红纱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依旧光风霁月,只是顾怜幽却淡淡移开视线,并未理会,抬步要上马车。
却在要上马车之际听见云薄唤她,不知为何,他的声音竟有些微颤抖:“你果真要嫁?”
顾怜幽本不想开口,但坐在马车中片刻,终于还是掀起车帘看了他一眼:“圣旨如此,那是自然。”
可隔着红纱,她看不见云薄眼底微红,她满眸都是烟烟霞霞的轻纱赤红,上绣牡丹纹路灼灼,艳丽得冰冷。
云薄握紧缰绳,明知她决定的事情难以改变,却还是开口了:“我已拒了婚约,前些日子回到上京,伤口复发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记得所有,唯独不记得你,逐你并非我本意。”
为阻止他娶顾怜幽,母亲故意将顾怜幽说得极其不堪,救他只为银钱,甚至挟恩只为逼娶,让他忤逆父母。他不记得她,真以为她如此不堪,初初听闻她救了自己,他心中微动,然而却听闻如此,生出失落,便给她银钱让她如意。
可顾怜幽的语气已经近乎平静:“云大人,今日我嫁人,其实你不必说这些,也不必觉得当初我是喜欢你才救你,平心而论,我当时只是为了心中义气想寻你全尸回京下葬,陪着你养伤,亦是我心中义气使然,无论是违背家训还是流言纷纷,我都已经做好一力承担的准备,只是你不该许诺要娶我。”
云薄眼底微红,苦涩蔓上心头。
万里无云,她周身渡过一圈圈清耀晨曦,表情语气却如此疏离:“君子重一诺,希望云大人往后慎重许诺,做不到的事情,不要再轻易许诺,毕竟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是顾怜幽。”
凤冠珠帘随风轻晃,那样轻,那样冰凉。
她随手放下帘帐,似乎放下这一段过往,就此割断二人之间的联系。
云薄却心痛如焚,无比奢望她留下,翻身下马撩起她的帘子,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阻止她嫁入东宫:“无人提这场婚约,你亦不必将自己送入牢笼。”
然而顾怜幽却只是抬眸平静地看着他,她的语气如此真诚却又如此刺痛人心,一字一句温声道:“得太子殿下相护,我很欢喜,这段姻缘,我亦觉得很好。往后哪怕是断头下狱,我们夫妻二人都会荣辱与共,相怜相亲。”
那张他无比渴望记得清晰的脸,就如此平静地看着他,丝毫不起波澜。
她平缓的声音中竟带上了释然与祝福之意,似乎从前之事一笔勾销:“云大人,我嫁得很好,我不后悔,希望你也不要后悔,过往的一切我都不计较。”
她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如此近,却如此遥远。
无疑在说明,嫁给太子,她很欢喜。
毫无作伪之意。
顾怜幽将自己的手从云薄手中抽出来,放下了帘子,淡淡道:“走吧。”
车夫立刻起行,马车恰如她的心绪一般,一旦决定,毫不回头。
阳光欲烈,穿过亭子,空中有细小的微尘漂浮,顾怜幽渐渐回了神。
昼轻舟的随侍不知何时已等在亭下,见她起身,连忙奉上一块白玉玉佩:“顾小姐,郡王殿下说,今日误解了您,而他与您情义深重,自不该再如此,愿以贴身之玉为誓。”
顾怜幽柳叶眸微垂,青白的眼皮上一颗风流的小小红痣愈发显得人妖娆,却与她平静的表情相违,叫人看不懂她的心绪。
“放着吧。”
侍从连忙弓着身子将玉佩放在了桌上。
顾怜幽刚拿起玉佩想端详,便见有人过来,她将白玉佩随手放入袖中。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还跟在云薄身后,这辈子,她不想再这样被人抛弃,被人羞辱,她想自己选,哪怕明知道极其冒险,她也想自己选一回。
她的所有,都由她自己来决定,旁人做不了主。
苏章画听闻顾怜幽来了观下桃林踏青,找了大半圈都没找到她,此刻终于在亭中看见她,欣喜地走过来,身后还有不少贵女跟着。
苏章画欢喜道:“顾姐姐,原来你在这儿,真是让我一顿好找。”
顾怜幽一时都未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她记得明霞郡主性子高傲,极少与人交往,而且爱憎分明,上辈子对明霞最深的印象,便是说月慜不要脸。
周遭的贵女们听见苏章画居然叫顾怜幽一声姐姐,也颇是意外。
郡主居然唤顾怜幽作姐姐?
江竹喧虽是笑着,可表情却微僵,她也大明霞一岁,可认识这么久,都从未听明霞叫她一声姐姐。
顾怜幽只是浅笑一下,便从容道:“郡主寻我何事?”
苏章画忍不住笑,激动道:“我听闻云薄送顾姐姐花枝了?”
江竹喧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顾怜幽。
云哥哥怎么可能送人折枝?
周围的贵女有几个听说了的,她们来之前,周遭好一阵议论,都在说顾二小姐与云公子郎才女貌,一双璧人,说恐怕不久之后云公子就要上门提亲,好事将近。将门之首与清流之首联姻,真真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
听众人议论得多了,此刻听起来倒没有刚开始那么震惊,但依旧十分好奇。
顾怜幽只是淡淡带过话题:“确有此事,但风景正好,郡主怎么不去游玩赏景?”
苏章画却挽住了她的胳膊:“顾姐姐生得这样好看,哪里的景能比得过看顾姐姐呢?”
顾怜幽只是一笑,可苏章画见她笑,也欢喜地露出了笑意,眉目俏皮:“顾姐姐,云公子给你的花枝呢,让我们都看看嘛。”
“扔了。”顾怜幽说话也淡定。
江竹喧霎时间面色一白,幸好无人注意。
苏章画却惊讶道:“姐姐,到时候云公子上门提亲的时候,还要这桃花枝雕刻下定之礼呢,你怎么给扔了,彩头多不好啊。”
“雕刻下定之礼?”顾怜幽不自觉地反问,她上辈子并不知晓。
苏章画重重点头道:“对啊,折枝相赠的姻缘,就是花神点拨的命定之缘啊,花枝是花神的祝贺,极重要的兆头,姐姐你怎么给扔了呢。”
说着她还懊恼地自告奋勇:“扔哪了,我给你找回来。”
仿佛丢花枝的是她一般。
顾怜幽此刻倒觉得苏章画有些可爱:“是扔回给云公子了,郡主不必替我找。”
可脑海里却莫名出现昼玉当初为她雕刻的那支下定之礼。
当初她还好奇为何用桃木雕刻,毕竟太子身份尊贵,若用金贵的木料雕刻恐怕更合适些,原来他竟是这个意思,哪怕时间匆忙他却连这个都顾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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