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里,姜芙并未寻着沈溯的身影,亦不见姜顺人影,唯见李老大夫正自一屏风后缓步出来。

李老大夫曾任职于太医署,妻子早故,膝下只有一女,已嫁于京中某户人家为妻,他致仕后不忍女儿于这京中再无一娘家亲人,便未回老家,而是在这京中寻一铺面,开医馆一间。

医馆不大,但李老大夫名声好医术佳,兼诊费公道,京中人家都惯来此寻他看诊,往日里这医馆里总要排上不少人。

今日看诊之人并不多,除姜芙外,就只有几人正在等着拿药而已。

此医馆里设诊屋与药房与外堂,诊案后置一张屏风,屏风旁挂着竹帘,隔出一处空间来,乃为不便在这外堂宽衣之患者所设。

药房旁则是开一小门通连后院,后院里亦有诊屋一间,乃为女子妇人所设,里有医女,若是有需检查身子的女患,便由医女领至后院做检。

姜芙见李老大夫自屏风后出来且不见沈溯与姜顺,自是想得到他已在屏风后由老大夫检查过了伤势,然而却还不放心,不由情急道:“李老大夫不给沈郎君背上的伤上药么?”

怎的这般快就出来了?

李老大夫上了年纪,须发花白,背还有微微的佝偻,听得姜芙如是问,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老夫已为他的伤做了检查,里边自有老夫徒儿为他处理上药,小娘子要是信不过老夫徒儿的本事,自个儿进去给你那小郎君上药便是。”

李老大夫向来如此,刀子嘴豆腐心,为此没少气跑病患,然而倒也怪,从来无人道过他的不是,前来找他看诊的人比比皆是。

姜芙自小但凡有些小病小痛,于筱筱都是带她来的这李家医馆,再知晓这老大夫的脾性不过,被他这般一说道,非但不羞不臊,反是抿嘴笑着道:“沈郎君是我重要的人,我就是担心他的伤嘛。”

说完,她还调皮地朝李老大夫努了努嘴。

屏风后的沈溯听得老大夫念叨姜芙时便已面红耳赤,此番再听得姜芙这一句“重要的人”,他胸腔里的心跳忽然之间便失了控。

跳得厉害。

李老大夫显然也清楚姜芙的性子,并未再说道她,而是睨她一眼后又道:“你的手可也受伤了?伸出来老夫瞧瞧。”

倒非老大夫眼神利瞧见姜芙手上的伤,而是方才沈溯同他说的。

她担心他背上的伤,他又何尝不担心她手心的伤?

然而姜芙闻言却将手背到身后,“我没事,待会再瞧也不迟,李老大夫您先同我说说沈郎君的情况。”

“你不听老夫的话,老夫又为何要听你的话?”李老大夫在诊案后坐下,也不看姜芙,只淡淡道。

姜芙也不敢在他老人家面前执拗,只在诊案旁坐下,将受伤的手搁到脉枕上。

“皮外伤,去里边让晴娘给你清洗再上药。”老大夫看过她掌心的伤后道。

姜芙收回手,人却是不动,“李老大夫,沈郎君他——”

李老大夫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的话:“回头老夫告诉你阿嫂去。”

“……”姜芙再不敢多话,只飞快地站起身,快步往后院走去。

她得快些让晴娘给她手上的伤上药,这般才能快些知晓阿溯的伤势。

篆儿一直以来都觉得李老大夫脾性不行,这会儿是第一次觉得这个老大夫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

不然娘子一心想着那卖花郎都不在乎她自己的伤!

沈溯隔着屏风听着姜芙蹬蹬蹬急切的脚步声,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拢成拳。

帮他上药包扎的医徒想不明白,他已经将药上得很轻了,这位兄台还是觉得很疼?这身子都绷紧得快成弦了。

姜芙一心想着沈溯,以致晴娘才为她将伤口包扎好,她便再一瞬也坐不住,急忙回到了前堂来。

只见屏风旁的竹帘已撩了起来,显然沈溯已不再里边,然而医馆里却不见他的身影,唯见姜顺站在门边等她。

“沈郎君呢?”姜芙拧着眉问姜顺道。

姜顺道:“回娘子,沈兄台他先走了。”

“走了?”姜芙急得直跺脚,“你怎么能让他自己走了!?”

看姜芙情急的模样,姜顺才知晓自己做错了,但是,“娘子并未交代要将他留下……”

“……”姜芙觉得自己要被姜顺的耿直给气死,作势就要出去追沈溯,篆儿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住,“娘子你可不能再去了!”

那卖花郎自己都能走得动,哪能有什么严重的伤势!娘子这要是再去一趟,回头回府便该晚了。

“娘子迟迟不回府,若是让大郎君察觉出什么来,沈郎君怕是要有苦头吃了!”篆儿一边拉住执意要去追沈溯的姜芙一边急急劝她道。

姜芙这才停住脚步,虽然仍是不放心沈溯,但篆儿说得在理,她今日不能再去他那园圃了。

如是想,她转头来吩咐姜顺:“姜顺,你驾车赶上他,送他回去。”

“那娘子你……”

“待会儿我让篆儿雇一顶轿子便成。”姜芙道。

姜顺是男子,又是下人,虽然心有疑惑,却不像篆儿那般多问,应了姜芙的吩咐后便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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