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沙发旁边,试图把摔得一团糟的豆乳盒子整理起来,他双手并用,用盒盖和勺子一起仔细地刮,再用纸巾擦净地面,又用拖把彻彻底底地拖了一遍。

之前这里铺着地毯,前两天宴蓝把它收了起来,大约是觉得过不了多久天气就会变热,铺地毯不合适吧。

还好收了,否则今天就麻烦了。

虽然蛋糕重新回到了盒子里,但庄云流还是很挫败——

如果这是一个打碎的花瓶,他可以耐心地把它一片一片地重新粘好;如果这是一张撕碎的画,他也可以一块一块地重新拼装;可它偏偏是一盒蛋糕。

除非有时光机,否则根本无法恢复原样。

明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价值,应该被扔到垃圾桶里,可他看过来想过去,无论如何都做不出那个抛弃的动作。

……

卧室里。

宴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屋里一片漆黑,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嗡”了一声,一小块亮光闪起来。

他懒得动,拖延了一会儿才把手机摸回来,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庄云流发来的信息。

[对不起,我今天口不择言,我不应该那么说,你不要生气了。]

此时此刻的宴蓝自然不会回这种信息,他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但正当他要把手机放下的时候,又一条信息蹦了出来——

[我的本意并不是那样的,但是话赶话,一时没经过大脑就……你可以生气,你应该生气,但千万不要气太久。我发誓,我对你真地真地没有一丝一毫不平等的想法,真地没有。宴蓝,不管以前怎么样,不管原因是什么,但现在我们是夫妻。]

最后这句话猝不及防地刺了宴蓝一下。

老实说,他感觉得到,庄云流的这两条信息是真诚的,和不久前叫嚷着“我道歉”时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可是争吵的刺激还没有褪去,对自己处境的无所适从被无限放大,他的反骨有点克制不住。

[我们只是法律上的夫妻,不是实际上的。]

他在屏幕上轻轻敲字。

不知道庄云流收到这句话之后是怎样的心情,但从回复来看,那家伙很明显不打算正正经经地接招。

[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跟你做实际上的夫妻。]

宴蓝:……

很后悔,为什么要跟他搭话,为什么要幻想他也许可能会理解以自己,太天真了。

想了片刻,他决定不落下风——

[庄总,我跟你不一样,不是谁都可以的。]

[……宴蓝。]

虽然没看到人没听到语气,但从标点符号可见,庄总现在十分无奈。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逗逗你,让你尽快消气。]

[我现在只想睡觉。]

话不投机,宴蓝不打算再继续纠缠。

庄云流这次倒是回得认认真真:

[睡吧,早点睡,但是别生气了,生气睡觉非常影响身体健康。你放心,以后我不阻止你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是气话,是真心的),我尊重并支持你的一切选择。最后我再正式地跟你说一句:我错了,对不起。]

突然,宴蓝如枯井般的内心泛起了一层涟漪。

他的手在屏幕上来回划动,最终欲言又止按灭手机,把自己蒙在被子的黑暗里。

时间和人体的自我恢复机制非常可怕,在彻底睡着前的那个时刻,他好像真地消了不少气,甚至开始反思自己在这件事里是不是也有错处,是不是过于敏感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下到一楼,意外地发现庄云流居然合衣睡在客厅沙发上,手机在胸前,手掌虚掩,应当是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

宴蓝心头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然而尚未仔细品尝,庄云流就醒了,用惺忪的睡眼四处打量了一会儿,看到宴蓝的时候连忙一个打挺坐起来,揉揉眼睛晃晃头,像是把疲惫和迷茫都驱散了,更像是彻底遗忘了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非常自然地说:“对了,你同学要的签名照准备好了,还有一些周边,你给个地址,我一起寄过去。”

堂堂庄总都这样了,宴蓝还能说些什么?

他垂下眼帘愣了愣,终于也决定揭过去这一页,淡淡地说:“待会儿发给你。早饭想吃什么?”

“不吃了。”庄云流伸了个懒腰,“昨晚没注意睡着了,很多事情都没做,我先洗个澡,洗完直接去公司。”

“那给你订份外卖到办公室?”

“好的。”

庄云流站起来往浴室走,手机落在了沙发夹缝中,宴蓝走过去,本着随手收拾一下的原则把它拿起来,准备好好放在桌上,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了屏幕,低头一看,整个人怔住——

亮起的锁屏居然是他俩的婚礼照片。

……好像昨天还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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