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入春,夜里仍然清寒,宴蓝只穿着薄薄的居家服,一踏出门,从大地深处冒出来的冷气便令他浑身一个哆嗦,鼻腔猛地一凉一酸,忍耐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滑了下来。

紧接着,手腕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用力攥住。

宴蓝连忙先用另一只手迅速抹去眼泪,然后逆着手腕上的力量往前走,一边甩手试图挣脱。

但是没用,庄云流紧接着就来到了面前,两手紧紧地攥住他的小臂。

他垂下视线拼命抵抗,庄云流随之加大力气,渐渐地近乎整个人都抱了上来,还按住他的后脑勺把他往怀里扣,借着身高优势俯身贴在他耳边说话。

“宴蓝你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高大温热的身体与温暖急切的呼吸环绕着他,庄云流的嘴唇时而碰上耳垂,时而扫过鬓发。

宴蓝挣扎无门几乎崩溃,胸腔怦怦直跳,被庄云流按在胸前的双手发着抖,凌乱的发丝遮住视线,泪水再一次充满眼眶。

他好像从来、从来没这么委屈过。

庄云流清楚分明地看着这一切。

先前在客厅里,发现宴蓝对他那句话的反应居然有这么大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把话说过头了。

而现在,脑海里是眼前这个脆弱到极致的宴蓝和曾经在拍摄时令他一瞬间触动的闪耀夺目的宴蓝随意切换,他的心第一次在物理意义上狠狠地软了。

“我道歉我道歉!咱们先回去行不行?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宴蓝!!!”

按着怀里不停乱动的人,庄云流突然恶向胆边生,想要实践一下偶像剧里经久不衰的桥段——

别废话,亲上去,问题保管就解决了。

然而看着宴蓝那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冷而变得通红的耳垂,数次用力捏了捏手又放开,数次想要下嘴又停住。

……偶像剧都是骗人的。

那些桥段不知道被骂过多少遍智障了。

他堂堂寰行总裁,怎么能信这个?

可是必须得做点儿什么,这家伙看着手无缚鸡之力,没想到发起疯来根本制不住。

片刻后“唰”地一下,宴蓝感觉到自己双脚离地了,身体腾空头重脚轻,他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依靠,不得不抓住了庄云流的肩膀。

庄云流像扛麻袋一样竖直扛着他,踏着大步迅速回到家里,用脚关上门,大约是怕他再跑,居然在放下他的同时把自己的身体靠在了门背后。

“你这是要干什么?大半夜的你打算跑到哪儿去?谁惹你生气你就冲谁撒,别给自己找麻烦,而且我都说了我道歉我道歉!”

从来没见过有人把道歉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清新脱俗,好像错的都是别人,他反而忍辱负重了似的。

宴蓝一边喘气一边十分怨怒地看着他。

庄云流便稍稍示弱,嘟囔道:“好了好了是的没错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别看我了,先去洗洗你自己。”

宴蓝心力交瘁。

激愤的情绪迅速地消耗了他,他现在连多说一句多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但更加不愿意看到庄云流,便转身上楼进了浴室。

其实庄云流说得没错,现在的他还能去哪儿呢?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春秋还是冬夏,他都得在这里,丝毫不属于他自己。

一动不动地站着冲淋浴,热水和雾气让身体渐渐地暖了过来,封闭的浴室更仿佛孤岛,让他得以暂避。

但他长久地不出去,庄云流就有点慌。

一直以来庄云流都拿不太准宴蓝的性格,何况宴蓝以前就没少出人意料,天知道今晚他会不会又干出些吓人的事情来。

轻手轻脚地从客厅上楼,庄云流像个侦察兵似地侧耳贴在浴室门外细细静听。

宴蓝进去一个小时了,至今还只有水声,很平均的水声,说明他什么都没做。

是不想做,还是……

抬手正要敲门,里面哗哗的水声突然一停,细微的响动传来,庄云流心头一凛,也不知道究竟在害怕什么,反正就是十分慌乱又十分蹑手蹑脚地迅速跑下楼了。

但注意力仍然留着。

一声门响,嗯,宴蓝出来了。

一阵脚步声之后又一阵门响,锁扣清脆地一扣,嗯,回卧室了。

在浴室都没想不开,在卧室就更加不会了吧?

庄云流站在一楼客厅,心乱如麻地望着二楼。

天知道今晚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是好心,不想让宴蓝做家务操劳,难道还错了吗?

烦躁地转来转去,余光瞥见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地板上那摔成了稀巴烂的豆乳盒子,又想起了宴蓝让他尝的时候,好像是脚步轻快,好像是表情期待,好像是心情愉悦,好像笑容里还带着小得意小骄傲……

好像他现在才意识到。

没有人曾这样请他吃过东西。

包括那天的鸡丝汤面,他只把类似这些当作了谁都能做的普通家务,但宴蓝或许并不是这样想的。

他突然觉得很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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