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瞬息散去,褚泽方终化为一阵青烟,萦绕在韩芸渐渐消失的魂魄上,用一场真正的别离与这世间和他自己和解。
楚蕴略低着头,唇几乎抿成一线,平直得没有半分弧度,眼底慢慢透出点不屑,又缓缓牵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笑来。
谁都可以是那大奸大恶之人,唯独他陆知行不可以,也不可能。
她收了剑,目光落到褚砚身上,少年如晴朗春日,即使在墨染的夜里,也有独一份的暖。
他迎风而立,狐狸面具悬在腰间,珠翠垂至衣摆,白衣映在水波里一荡,飘飘欲仙。
倒是比她还像个修仙问道的。
楚蕴问:“你也觉得是陆知行在背后搞鬼?”
褚砚顺着声音望过来,脸上带着轻微疑惑,略微偏头,话却答得快:“楚仙人为何问我?”
他话说得柔柔的,是白瓷盛酒,融碎了半城月光。
“想问便问了,不然你以为奉剑还能给我说个所以然来?”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奉剑抬头便答:“剑主,需要我做些什么?”
闻言楚蕴眉头一挑,便说:“瞧,只得问你了。”
她理直气壮地往船沿旁一坐,还偏去拉了褚砚陪着。
狐狸崽摸索着着坐下来,背脊瞬间绷紧,手将船沿捏得死紧,似是有些害怕。
楚蕴瞧着便有了几分思量,道:“你怕水?”
说完她又失笑,好像狐狸确实是怕水的,这莫不是真是只小狐狸精?
刚想再打趣,就听褚砚开口,嗓音比较以往有些发紧,他喉咙一滚:“不怕……”
“既然不怕你便松开抓着船沿的手啊。”
“……”
楚蕴得了趣,一时又压下先前那点烦躁,手背上却突然一凉,褚砚修长双手都搭了上来,又缓缓收紧,将她的手裹在当中。
“松了。”
这下是把楚蕴彻底逗笑,小崽子果然是害怕。
她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人手背,声音也柔和许多,说:“你还未答我话呢。”
握着她手的手指有一瞬间收紧,复又松开,褚砚轻轻柔软地道:“我不该替楚仙人做选择,毕竟你才是最了解他的人。”
“我吗?”楚蕴一愣,“我可不了解那只老狐狸,他素来心思深,你看这河,若我见的是河面波光,那陆知行见的便是河水源头及尽处。”
从当年起便是如此。
依稀记得当年她心血来潮,偏要去抓一只传闻中食之无忧的鯈鱼。
本是约了姬刃雪同行,却在临行前夜变作了陆知行。
他立在苍桦山山门外,手里提着盏暖黄孤灯,微末光亮照亮了他身前一小方天地,透光如金丝,将他青衫映作月白,柔和得不似他。
见她来了,他率先开口:“夜里山间太暗了些。”
话语间似是在解释他为何提灯,楚蕴却并不买账,到了他们这修为,并不需要外物照夜。
她有些嫌弃地屈指弹那灯,烛火一晃,映着两人影子好似贴到了一处,严丝合缝,显得格外亲密。
“怎么是你来了,姬孔雀呢?”
“紫宸宫近日有些要事,他不便来。”
楚蕴登时气笑了:“他不来我自己去便可,可不兴再带个你这般的拖油瓶。”
陆知行也不恼,道:“鯈鱼行踪不定,需卜算。”
这言外之意她是听懂了,也不打招呼轻哼一声就向前走,肩膀用力擦过陆知行的肩,带些气闷道:“跟上,可别拖我后腿。”
两人便这么一前一后,一人御剑,一人乘云舟,到了带山山顶。
入眼是素月照雪,天地皆白。
而那传说中住着鯈鱼的湖泊已结了厚厚坚冰。
楚蕴踩在冰上,凝了剑影便准备开劈,陆知行也未管她,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挥手扫了一片雪便开始生炉火。
他自那一战后便极为畏寒,虽有灵力在身,却也抵不住这般风雪。
轻咳几声,那点火光终于燃起,于一片白茫茫中显得格外耀眼,一如冰面上那袭红衣。
他端坐在炉火旁,那灯也被搁在一旁,眉梢上飘了一点雪粒,又被火灼化,将他往日的清冷消磨去几分,苍白肌肤蜿蜒至衣内,双眸微阖,略皱起的眉头都昭示着他此时的不适。
楚蕴却不管这些,依旧拿剑开冰,又怕将鱼全数惊走,便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几次徒劳后她也来了脾气,抬眼便去瞧说是来帮忙的某人。
“老狐狸,我是请你来这儿当大爷的吗?”
“先天卦,艮七,四步。”
陆知行这次倒也乖觉,虽依旧未睁眼,却还是立刻给了个方位。
楚蕴不疑有他,立马照做,很快便捞上一条怪鱼,尚不及高兴,却见手中那鱼状如鸡而赤毛,三尾,四首,六足。
偏偏还发出鸟叫……
她与鱼面面相觑,眉头一抽,没来由嫌弃,手一松又将好不容易捞上的鱼扔回水里。
“真丑。”
又轻啧一声,她目光一扫,冲陆知行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鱼长这鬼样子?”
陆知行这才睁眼,眼眸之中闪过轻微恍惚,又一瞬捻去,道:“往日便让你多读些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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