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现在也算有点经验了,穿过房门不一定会解锁新的场地,但一定会解锁新的时间点。所以对于门后的场景多少有了点心理准备,就算是再次回卧室或者再再次出现在堂屋也不会大惊小怪,毕竟自从进入大门他们就一直在这两间不大的屋子反复横跳。

但没想到这次竟然给了他们惊喜,门后不是卧室,也不是堂屋,而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他们一头冲进了雾中。

只是这雾与之前那吞没一切的古怪浓雾不同,它轻薄、冰凉,雾中山影朦胧,树影婆娑,邻家青瓦房檐隐隐约约……在这雾中,一切都宁静而温柔,鼻尖甚至能感受到湿润的水汽。

这真的是……清晨的雾?

卿白放慢脚步,环顾周围环境……嗯,依然一眼能望尽,十分简单:笔直宽阔的长屋檐,经过时光的磨损与人为踩踏已经十分光滑的石台阶,与用树枝简单围出的一方小菜园。

看起来他们刚刚穿过的那道门应该是连通堂屋与后院的小侧门。

跑出房门后小女孩在屋檐下又走了一截,然后突然停下脚步,细弱的手臂抱着大大的照片茫然地站在檐下,她的脸突兀地往前伸着,纤细的脖子柔若无骨,扭出一个让人难受的角度,没有五官的脸对着满院薄雾,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卿白循着她的视线往小院望去,田垄整齐排布,蔬菜郁郁葱葱,简陋的篱笆门一边立着一棵成人手腕粗细的不知名树木,隔着薄雾看不清它的叶片是怎样的绿,只有黑色树影静立,无端显得有些瘦弱,除此之外,院中空无一人。

或许是因为雾气缭绕水汽扑面的缘故,卿白细细打量那两棵瘦弱的树,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正待仔细观察,就听见戚小胖疑惑的声音:“苍蓝你衣服怎么湿了?”

卿白低头,出了门以后他和九年就把手里的人放下了,这会儿才刚到膝盖的两个小娃娃排排站着,戚小胖短袖长裤除了尺码缩小没什么变化,但李苍蓝蓝裙子的颜色却比之前深了许多,裙边瞧着湿哒哒的。

“衣服?”听了戚小胖的话李苍蓝连忙低头摸裙子,看起来比戚小胖还懵逼:“我裙子怎么湿了?”

见李苍蓝又惊又怕,终于捡起为人师长自觉的戚小胖连忙安慰:“没事没事,兴许是刚刚穿过堂屋的时候不小心沾到水了,那里本来就乱糟糟的,小公主还把桌子掀了,汤汤水水到处都是,没注意也正常……”

拎着人过堂屋的九年:“……”

卿白看不过去,随口道:“雾太大,水汽浸湿的吧,深色衣服湿了变色比较明显。”

“???”这里的水汽有这么大?戚小胖狐疑地抓了一把自己的衣服,嗯……是有点湿润。

戚小胖松了一口气,然后一抬头就发现刚刚还站在檐下张望的小女孩突然往院外跑去,动作之急切慌张,险些踩空从石台阶上滚下去。

“她怎么了……我艹?啥时候来的人?”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小院突然无声无息冒出了几道人影,围在院门树边不知在干什么,隔着雾气看不清他们样貌,只能勉强看出他们手里拿着长形工具,似乎是锄头和铁铲。

“跟上去。”卿白拎起戚小胖,抬步跟上跑得跌跌撞撞的小女孩。

九年空着手落后一步,李苍蓝反应挺快,小短腿不停倒腾,倒比他还领先些。

‘咣当——’

人还没到,就先听到一声巨响,小女孩继掀了饭桌后又撅了铁铲,此刻正昂首挡在树前,明明自己还是只没褪毛的小鸡崽样儿却偏偏要张开双臂做出老母鸡的姿态,其实什么都没挡住,还把千辛万苦偷出来的照片摔地上了,那些挖松的泥土翻起盖住照片半截,颇有点入土为安的意思。

围在树边的四人延续了幻境的无脸优良传统,基本无法靠脸认人,但卿白还是在其中发现了位熟人——之前在卧室和小女孩玩躲猫猫的那位佝偻老人。

他的手掌上缠着厚厚的白纱布,脚边摆着被撅断的铁铲,受伤也冲锋在激怒小女孩的第一线。

剩余三人迟疑地放下手中工具,和佝偻老人站在一边,低头与挡在树前的小女孩沉默对视。

雾茫茫的小院就此寂静,仿佛时间停滞。

“这什么意思?”戚小胖看着眼前宛若静止的对峙画面,试图看图说话,“他们想挖树,小公主不让?”

这没个前因后果的,他这阅读理解满分选手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卿白终于看清了那两树藏在雾中的绿色,他伸手摘下一枚叶子,看了一会儿后开口道:“这是香樟树。”

“我知道!它的味道可以驱虫!”戚小胖不解,“这香樟树有什么问题吗?”

九年轻声道:“樟树何年种,娑娑满院门。”

卿白侧目,把‘寺’改成‘院’,倒也应景。

学了十多年文的戚小胖眼睁睁看着他卿哥和才刚认识的九年一句诗的功夫迅速达成共识。他是既看不懂,也不好意思问,只能一脸懵逼地转头去看那两棵一样瘦弱的树,可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来这两棵香樟到底哪里‘娑娑’哪里‘满’。

就这种弱不禁风的小树,搁市区里都是要打吊瓶的。

卿白:“有些地方把香樟树称作女儿树,哪家生了女儿,父母爷奶便会在院子里种棵香樟,精心浇灌耐心养护,树龄便是女儿龄,待到女儿出嫁,就伐了树做成樟木箱做嫁妆,陪伴女儿出嫁,樟木耐用防虫,可以用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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