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白心头微动,抬眼去看九年,只见他虽然眉头微皱,但并不紧张,好像眼前境况虽然麻烦,但并不难解决……或者他早有所觉。
于是卿白开口确认自己之前的直觉:“更深层的记忆?所以小女孩和老人或许并不是鬼?”
“也不是人……”九年努力找词试图解释原理,未果,最后只能简单地说,“……也可以把它当成一段幻境,一段重现某人曾经真实发生过的记忆幻境。”
戚小胖咂舌:“谁的记忆啊?小公主吗?原来她这么惨,从小见鬼……咳咳,从小被这么追着喂饭,想来肠胃应该不太好吧。”
戚小胖本来想说从小见鬼的,虽然九年说老人家不是鬼,但就凭那长相、那翻箱倒柜找人的架势、那恐怖如斯的‘回头杀’、那倒拔大木箱的力气……比鬼也差不了什么了。
但转念一想,小女孩本孩也不遑多让,就凭那口好牙,肠胃恐怕也差不到哪儿去。
谁更吓人还真说不一定。
“nan.nan……”卿白若有所思地说,“李囡囡?”
“李囡囡?这是小公主的名字?”
卿白想了想,还是摇头:“碑上刻的李囡囡……”
但他还是觉得‘囡囡’这个名儿有些草率。
“啊!他追出去了!”李苍蓝突然惊叫一声。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老人终于把手里的木箱放回长条凳,然后拖着‘沙——哒,沙——哒’的步子,朝女孩跑出去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唤着女孩名字。
“咱……咱们要跟上去吗?”戚小胖其实私心里特不想跟上去,刚刚受到的惊吓都还没缓过来,没有眼皮不仅眨不了眼睛,连眼泪水都不好控制,这会儿两个眼窟窿跟泉眼似的,不停往外冒水,他还不好意思说。
但他如今四舍五入等于一个挂件,没有发言权。
果然,这话才刚问出口,他卿哥就想也不想的把他拎起来了,熟练程度堪比曾经拎包出门去图书馆自习,至于李苍蓝……李苍蓝小同学显然比他更自强不息也更要脸,被拎过一回后便努力尝试‘复健’,争取解放他卿老师一只手,这会儿正趴在门槛上跃跃欲试,随时能靠自己的力量翻身做人。
“等等。”
戚小胖眼泪汪汪地看向九年,期待着他能出言拦住他卿哥。
然后就听九年用他那把温和好听的嗓音说:“我走前面。”
戚小胖:“……”终究是错付了。
卿白倒也不争,从善如流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九年:“……”明明是出于保护的目的才主动走最前面,为什么反而莫名有种被人让着的错觉……
直到重新回到堂屋,戚小胖才真正明白九年说的那句‘从我们踏进这道门的瞬间,房子已经不是之前那座房子’的意思。
‘这道门’指的是卧室门。
原本按照外面浓雾入侵的速度,堂屋应该很快便会被雾气吞没,但如今非但没有,堂屋反而大变样——不大的屋子里十分勉强的挤着三张大圆桌,每张桌上摆着七道菜,不知是不是因为主人家舍得放料的缘故,每一个盛菜的碗盘都大得惊人,像是拿脸盆装,只是七道菜大圆桌都险些放不下。
三张桌子都围坐的满满当当,不时有人推杯换盏……当然,这些推杯换盏的人也延续了幻境一贯的画风——都没有五官。
而刚刚才从卧室连滚带爬跑出来的小女孩正坐在最正中间那桌……顶着那张染血的白纸脸。
“这是……过节了?”戚小胖惊讶地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忍不住道,“Happy new year?”
“不是过年,是吃席。”卿白朝堂屋最里端抬了抬下巴,淡声道,“寿席食九,婚宴吃八,丧饭品七……”
这里每张桌子上,都正好七道菜。
随着卿白清淡的声音,几人抬头,视线越过坐得笔直的小女孩往堂屋里端看去,这才看到,在最里面的墙边,有个小小的灵台,灵台两侧放着白蜡,正中间摆了一张大大的黑白照片。
那照片实在是有些大,大到仿佛坐在最前面的小女孩是刚刚从照片里走出来——尽管没有五官,但不论是脸型轮廓还是头发服饰,她都与照片里的女孩一般无二。
“这这这真的只是记忆?”戚小胖声音发抖,“谁会有吃自己席的记忆啊!”
卿白也用充满询问意味的目光看向九年。
九年却并不怎么意外,早有预料般地道了句:“既然是个人的记忆幻境,难免会因为情绪不稳定有一点夸大荒诞。”
你管这叫‘一点’夸大荒诞?戚小胖麻了,关键他卿哥还一副‘你说的有道理’的表情认可点头。
“她为什么不吃啊?”李苍蓝问。
在这满屋吃席喝酒的吵闹声中,李苍蓝的声音轻易便被淹没,若不是卿白离得近,几乎就要错过。
卿白低头看了瞪着眼睛疑惑不解的李苍蓝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道:“或许是气得吃不下吧。”
“气?”李苍蓝仰头,黑洞洞的眼睛看着卿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卿白没忍住揉了一把李苍蓝毛绒绒的脑袋,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收回手,一本正经地说:“是啊,她很生气,很愤怒,愤怒得想把桌子掀了,然后挨个把这些吃菜喝酒的人的脑袋按进菜盆里去……”
谁料李苍蓝听完以后却摇摇头,认真地反驳道:“她还没有饭桌高,掀不动桌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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