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宾馆,询问他的房间在哪里。柜台前的女侍者有些困惑的看着他,突然有个人走进来问房间在哪里,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她看到了零云的只手,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终于想起了老板的叮嘱。

“在这边,先生。”她起身为零云带路。

这宾馆和现在的酒店构造没有什么区别。一楼是柜台,中间的空地上摆放着几张桌子,有人正在那里聊天攀谈。她带着零云走到柜台后面,通过螺旋式的楼梯走过二层,来到三层。侍女将他带到一个房间前停下,“就是这里。”

“我能住到什么时候?”

“不清楚呢。”好吧,她有点迷糊。

零云看着门牌号,是305。侍女用钥匙把门打开,告辞离开了这里。

房间是十八世纪的装潢,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大床。他推开窗,正好能从这里看到流过卢秀的河。床面前还有梳妆台一样的家具,上面有可供化妆打扮的大镜子。他走进卫生间,抽水马桶上用木板作为隔板。

河里没有船只,也没有在岸边钓鱼的人。不过,卢秀这座城市的轮廓倒是在晚上,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勾勒的更加明显。

他躺在床上,无事可做。监狱里没有床,这是他阔别已久再次躺倒床上休息。上次他能躺在床上的时候,好像也不是很久远,零云想,严格说来,手术台和床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于是他开始回想起进行血疗的过程,他的意识在那时不是十分清晰,由于热病对头脑的侵袭和失血过多后神智不清,所以血液一点一点通过胳膊上的静脉流到身体里的感觉,也无法确定是不是昏迷后在梦中不真实的经历。

不过,零云想,他以前虽然没有输过血,但献血和抽血的经历还是有的,当时他在献血车上,一点一点看着身体里的血液流到输血袋中,最终灌满一整袋时,并没有特别强烈的感觉。和护士小姐姐说话的时候,甚至一点输血的感觉也没有。

不过躺在尤瑟夫卡诊所,进行输血时,却好像真的感受到了挂在输血架上血袋中的血一滴滴的流进身体中。有一种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里。该死,他这么想,他们给他输的到底是什么血?

但诺德所说的血疗时那种血之着迷,他倒是一点也没感觉到。

越想越觉得恐怖,作为一个现代人,零云本能的最这种让人歇斯底里,极其上瘾的东西有着先天的排斥。在窗边的小桌上,摆着几个苹果和一把水果刀。他当然不想吃宾馆里的水果,鬼知道这苹果在这里放了多久,上一任的房客又在做游戏时把这苹果塞到过什么地方。

他站起身来,拿起刀,想看一下自己流出的血还是不是人血。接着,零云发现了一个操作性上的难题:他只有一只手,用左手拿起刀还算容易,可如果要用刀划开一个口子,唯一的方法是用嘴咬着刀,然后把手凑到刀锋前。

他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刀柄,零云轻微有些洁癖,不严重,但至少不愿意在没有消毒的情况下,咬着宾馆里水果刀的刀柄。

他倒在床上,再次作罢。这就是一只手的不方便之处,穿衣服不好穿,脱衣服和拿取东西也不方便。

他又开始想是谁雇佣诺德照顾他,又是谁帮他订了这家宾馆的。零云很可悲的发现,他所认识的人当中无论是谁都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他决定关灯,到明天再说。

第二天,他推开窗,想呼吸一下早晨的清新空气,发现无论何时,卢秀总是被白雾所包裹着的样子。虽然没有刺鼻的硫氧化物和氮氧化物的味道,天空也总是一副临近下雨的样子。早晨和傍晚是厚重的黑色积雨云,中午和白天是白色的层云。

所以在这里下雨完全没有征兆,街上的各个店铺教会才会在门口摆放着数量众多的黑伞,供顾客和行人使用。

他下楼询问宾馆里有没有早餐。前台的招待用手撑着头,看不清楚到底睡着没有。还是昨天那个引他去房间的人,他看了眼挂在大厅的钟,六点左右的样子,的确有些早了。

“抱...抱歉。”她猛然惊醒,看来是睡着了。

“守了一夜吗,真辛苦啊。”零云随口说。他说话的口音当然有些奇怪,但也不影响交流。

“也没有啦,昨天我带您上去后不久,就是老板守夜了。”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是我这个人总是睡不醒。”

“这里提供早餐吗?”

她摇了摇头。零云意料之中,宾馆并不大,提供早餐的可能性很好,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昨晚本来就没吃饭,兜里一分钱也没有所以来碰碰运气了。

他其实感觉不是很饿,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当偶尔一顿违反平常的进食时间后,就会觉得饥饿难耐。但如果再等上一会,连下一顿也干脆饿过。胃就会好像忘记吃饭这回事一样,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也不知道诺德所说的早上是什么时候,干脆就在这里等吧。零云随便坐在了一个空椅上。

期间有房客拿着钥匙退房,也有人要续住的。这些人用来支付交易的货币都是硬币。忙完这些事后,前台又变的安静下来,不过这次,女孩没有睡着,而是时不时的瞄他一眼。终于,她鼓起勇气说:“先生,我这有多的面包,钥匙不嫌弃就吃一点吧。”

零云连忙感谢她的好意,从巨大的黑色面包撕下一小块。女孩为零云泡了一杯红茶。

黑面包极其难嚼,简直难以下咽。粗糙的小麦纤维从咽喉进入食道时,哪怕零云已经细嚼慢咽,但还是感觉自己的食道粘膜隐隐作痛。他十分想喝一口红茶,润润嗓子,顺便让面包不再那么硬。但看着色泽明显有些偏红的红茶,有些纠结。

他以前在家的时候经常喝茶,但不是那种对茶的品类有自己研究的人,对于这个世界的红茶品种更是不知道。

“这个红茶里面不会有血吧?”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尽量用一种极其平常的口吻,就像是加的不是血而是牛奶,糖,什么正常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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