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山岭,皓月如盘。

只说顾轩和丁行丧一行担了挑子,离了三友客栈,取道城南小陌出得娄县城廓,往三岔口地界行去。

刚开始还能瞧见山脚下的几户人家,一群挑担的军汉趁着晨清气爽行路兴致颇高,也不觉有多少劳累处。

待行了三五个时辰后人家渐少,山径又窄,一眼望过去,一站站的全是淹没在茫茫林海中的羊肠小道。

担着挑子的军汉门才入得半山腰,抬眼望向那横亘在头顶的苍峰绝岭,便觉有一股难言的压抑感扑面而来,不知不觉间连絮絮的交首说语声都低了下去。

好在这些个挑夫都是见惯了沙场厮杀的军汉,也不惧怕荒山野岭中跳出什么吃人的妖鬼大虫来,只管跟着最前方那个持幡带路的道人蒙头赶路就是。

但见得是:

“峰峦高耸松接霁月,叠嶂曲流湾水顾,远看层峦险峻山,近睹峭壁崎岖路。”

顾轩负了长剑,手持一只幡子打头行在前方引路。

说来也是神异,那块他从檀祂寺大当家‘山和尚’手中抢来的铁牌一入这山林中便跟上了磁盘似的,时不时跟着路径的方向在他手中左右晃动。

而每每遇到腾薛挂悬,山石阻挡的绝径,顺着这块铁牌指引的方向便能寻出一条新路来。

顾轩阖眼间却只觉这山林间冷气阴阴,又见了白莲教借着地势布下的这些犹如鬼打墙一般的法阵。

他虽借着眼神‘监灵生’的加持和手中铁牌指引能大概瞧出那些阵脚所在,时下却也不免心惊,暗自思忖道:

“这等地界不是鬼祟盘踞便是妖邪寻隐的去处,也难怪那白莲教的护法敢明目张胆的将传度的下宗设在这里,要是不熟悉这些个小径岔口,就是将万千大军撒进山岭之中也不见的能起到多大作用。”

身后那些排成一队长龙的军汉肩上挑着千百斤的铜石,纵使气力远超常人,在这种藤蔓勾连,崎岖难当的山路上行了半日光阴后也只觉气喘吁吁,力有不怠。

等淌过涧水,又复行了十来里山路,终是到了那处三道涧谷横隔而开,远远瞧上去像个鸡爪似的去处。

十五月满,如水银华照的林中几同白昼一般,众人但闻山风从那三道险峻的岔口中穿堂而出。

再望眼瞧时,涧中全是过膝高的萋萋茅草,乱丝丝的一望无垠,攒满了整个过道。

那满地碎石中隐约可见嶙峋的白骨架子掩在草中,也不知是山中走兽的骸骨,还是遭贼匪剪径后抛尸荒野的可怜人。

那些挑着铜石的军汉此刻也都一个个气短疾吁,好赖是月夜泛寒,凉风习习才没渗出一头湿汗来。

丁行丧见一众军汉都失了气力,又见三岔口已近在眼前,穿过山涧便出了娄县地界,虽说有心戒备这山中的贼匪响马,时下也只得吩咐众人先卸了担子喘气歇息一番。

顾轩也不忙催促他们赶路,只兀自杵在根树干上,望着头顶那薄雾笼罩的山头若有所思。

丁行丧提了只水囊,凑过来递将给他道:

“万幸有真人指路,否则我这些个弟兄埋头扎进林海中也不知要走上多少的冤枉路。”

顾轩没理会他这奉承的话茬,接过水囊灌了数口,拱手道:

“还要多些前辈替小子易容,不过这三岔口惯是贼匪剪径的地界,商队歇息一番后快些行路去罢。”

他与丁行丧一行并不同路,这些军汉要出三岔口转往太垣郡官道而去,而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那隐在山顶云雾之中的板桥客栈。

谢过了丁行丧想要抽调两个军汉,护送他一道去山顶的好意,顾轩与押饷的队伍就此分道扬镳,一个人拄着四角幡子行上山去。

星斗下移,清冷月色肆无忌惮的蔓延至远方天际。

他折转了方向行上高处山径,正欲去寻那板桥客栈的所在,才隔着林雾望向头顶峰峦。

忽的。

耳畔响起一阵浑厚的询问声:

“夜色蒙蒙,前路凶险难知,小哥何不在这林间歇息一夜,等明日天色复明也好赶路。”

顾轩循着声音愕然瞧去,但见朦胧林雾间竟走出了个老叟,手持一根行山丈弯腰垂首,正笑呵呵望着自己。

顾轩心间微微一怔,忙回想起他在檀祂寺中探来的口风。

好像那‘山和尚’交代的黑话切口里,也没个这么直白的句子?

他只当这老叟是山中那些响马派出守夜的探子,嘴上也不道破,只抬手按剑冲他笑道: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