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紫竹满打满算也就三十来节,人多易出纰漏,料想潜进县城的响马决计不会超过这个数字。”
“如此来看,那些贼匪也不知道商户挑子上的东西乃是铜石,否则绝不会只来这么些人。”
丁行丧说话间以轻敲桌面,沉思良久后倏地起身朝顾轩行了一礼,连口中称呼都变做了敬语:
“丁某斗胆,敢问真人在檀祂寺屠了那一众山匪,可是要往三岔口板桥客栈处?”
“是又做何,前辈此言何意?”
“真人莫要激动,朝廷并不是要追究此事。”
丁行丧瞧见顾轩神色冷然下来,忙虚压双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终于道出了真实意图:
“押送饷银的队伍明晚需经三岔口借道而出,可那板桥客栈的法阵乃是白莲教中一位护法所设,若不得信物就贸然闯入,届时必定会惊动山中强徒,所以…”
“所以前辈是想要贫道从檀祂寺中得来的那快腰牌?”
顾轩不经意间瞄了眼窗口处的位置和那扇半掩着的门户,话音未落,猛的起身拔出长剑持于手中。
这一下子却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
原本静悄悄的房顶上突然响起一片硕硕疾走,踩破瓦片的脚步声。
就连空荡荡的门窗两侧,也瞬时探进来不下十余架上好弓弦的强弩。
独见日光映的铁矢上寒芒点点,仿若稍有动作便要将他射成个马蜂窝一般。
顾轩嗤笑一声,将手中长剑徐徐收归鞘中,目光扫向门外那些身着行脚商打扮,却个个腰跨朴刀,手持弓弩的健硕身影,面不改色道:
“看起来,贫道今日就是不想答应,也由不得自个了?”
“临安真人果真千纵豪胆,看来传言确实不虚!”
丁行丧却是笑了起来,摆手屏退门口那些护卫,接而又道:
“这些武德司的修士身上挑着押送饷银的担子,听得风吹草动不免紧张,至于这块进入板桥客栈的腰牌…”
丁行丧面上却是漏出几分坦然神色来:
“我等并无意抢夺,不过是想请真人顺路护送一番,毕竟这些家伙都是武夫粗人,晓不得玄门法阵中诸多的隐晦讲究,难免误了押送大事。”
好嘛,看丁行丧的神态表情,以及口中所说的话语,自己在甘泉镇干下那些事早已是弄的沸沸扬扬。
难怪刚到娄县,这些朝廷的鹰犬和贼匪头子都将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如今那板桥客栈肯定也已经知道了有自己这么一号人物,难免有所防备。
顾轩脑中思绪飞转,悠悠望向那不时抖落灰灰土的房梁。
看起来这些武德司修士明面上虽退了出去,暗地里却已将这处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怕是自己只要敢说个不字,等着他的立时便是乱箭穿心。
“可若现在翻脸动手,自己虽有符箓法力傍身,在客栈这种逼仄的环境之中面对手持劲弩,训练有素的武德司修士,又能有几分脱身的希望?”
鱼死网破的想法在顾轩脑中一闪而过,当即就被他压了下去。
君子不立危墙,况且自己本就不是这片世界的原住民,不管以命相搏能拼掉多少人,想来都是亏本的买卖。
他思索片刻后果断从褡裢里掏出一面铁质的腰牌仍到桌上。
就算这种看似毫不经意的动作,却引的房顶又传来一片异响,连木梁上抖落灰尘的幅度都剧烈了起来。
顾轩瞧了眼挤在门外絮絮低语的一众身影,自嘲一笑也不理会,只是看向默不作声的丁行丧。
“先礼后兵,自昨夜至今环环相扣,前辈当真是好一番算计,可叹那些没头没脑的响马何其自不量力,竟将主意打在了这么一处黑店头上!”
丁行丧捋了把自己的山羊胡子,也不在乎他话语中的嘲讽之意,追问道:
“真人这是答应了?”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顾轩心中恼骂一声,施施然道:
“就是贫道这副模样太过扎眼,若要进入那三岔口的法阵,还需得丁前辈劳心才是。”
“好说,好说。”
丁行丧变戏法一样摸出张皮纸模样的物件,提在手中连抖了数下,笑道:
“那‘假形’的地煞变化之术乃是本门道统传承所在,却不能授予真人,不过要想短时间改变容貌,用这种小玩意也足够了。”
顾轩看着那张隐约间流转着丝丝妖气,形似皮纸模样的物件,不由略一皱眉。
“这是何物?”
丁行丧耸了耸肩,意味深长道:
“人面蛛化形后蜕下来的面皮而已,真人要是嫌弃,等今夜丁某从那些响马脸上揭回一张新鲜的也不是不行…”
“我谢谢你全家哎!”
顾轩暗骂一声,忙强行中断了满心热切,想要同他讲述如何炮制一张新鲜面皮的丁行丧。
瞧着对面那缕硕硕抖动的山羊胡,再想起先前那个小厮极不自然的神态动作,顾轩瞬间就脑补出一副父女二人借着夜色扒人脸皮的恐怖场景,心中立时生出一股子恶寒。
不过旋即他就回过神来,江湖上那些所谓的易容术也不过是以讹传讹,越说越玄乎而已。
要想真的做到假形易貌,除了玄门的变化神通,也就只有这种用妖类面首制作皮囊的法子可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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