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可以窥探人类的梦。

它是睡魔的化身。

同那个善知鸟神社的神主说的不差,它原是青森这片土地上飘荡的恨意孕育出的咒灵。

刚开始的乌鸦没有什么具体的形态,睡魔意为睡意对人的侵袭,当这么一个具体化的鬼怪被塑造出来形态,人们便有了发泄口。

男人说,早上出海打渔一网下去捞不着几条,一定是睡魔从中作祟。

女人说,中午煮饭一不注意烧过了头,一定是睡魔在她身上施法。

小孩说,放学后骑着自行车在土路上摔了一跤,一定是睡魔对他下了咒。

他们在精神恍惚、分散间犯下错误,到头来背锅的就是那所谓的睡魔了。

大家都很认可这种说法,他们碰面时,彼此间谈着倒霉的事儿,尔后再狠狠唾骂几句作恶多端的睡魔。

青森睡魔祭是人类一年一度狂欢的庆典。

对庆典感到不适的乌鸦也会避嫌,躲到黑猫的魔女之家里去。

黑猫和它做了一个长期交易。

由乌鸦来扮演着魔女们的希望,它的角色常常变化。在身患重病的艾莲面前,乌鸦就是定期来给她看病送药的医生。

那些魔女们靠着这扭转不幸的唯一契机活下去,她们听从黑猫的安排,在漫长的等待里抓来无辜的人类,打造湮灭人性的炼狱。

等魔女们积攒够了“实现愿望”的点数,乌鸦便会来最后一趟,欣赏黑猫以残酷的手段摧残魔女们的心智。

你想要的东西,我会给你奉上。

只不过,是一场虚假的回光返照。

啊啊,魔女们在美梦破碎后,那种痛苦而又绝望的表情实在太棒了。

黑猫培养出的魔女,都拥有绝赞的痛苦而不幸的梦。

真是美好的食粮。

乌鸦喜欢看人类各种不幸的梦。

人生也如一场梦。

这个世界就是最大的造梦场。

能认识到人生是一场无趣痛苦的梦境的人类,想要挣扎着从这痛苦的梦境中醒来的人类,它并没有见过。

黑猫带着一个女孩离开了青森,它便觉得有些没意思。

黑猫为什么要犯蠢与人类为伍呢?

乌鸦并不像黑猫那样热衷于和人类接触。

在它眼中的人类,只不过是家畜。

后来乌鸦在后山上遇到了羂索,羂索得知黑猫离开青森后,建议它去东京转转,那里的人类更加有趣。

纸醉金迷的东京。

压抑疲惫的生活。

这里有更多的人把自己的心流落在孤独里。

同床异梦的一对表面夫妻,各自在梦中幻想杀害对方的画面。

蜗居在网吧包厢的边缘人,在梦中重复着贫穷和饥饿的感觉。

大家痛苦不堪、体无全肤的梦真是美好啊。

直到乌鸦闯入一个虚无的梦境。

光怪陆离的色彩,空灵诡异的回音,奇形怪状的生物,有一个闭着眼睛的女孩在梦世界里彷徨。

她是住在北条薰楼上的附窗子。

附窗子沉溺的梦世界,是一颗沉寂无声的内心。

梦世界里有很多扇门。

门后是一个又一个奇幻的世界。

在五光十色的霓虹世界里,那些极具抽象意味的幽灵飘浮着,它们不会与附窗子产生交互,一味地躲闪着那个女孩。

建筑上霓虹的光不断闪烁。

这里可不是新宿的街头。

唯独长着红眼尖嘴的发狂鸟人会疯狂攻击附窗子,恐惧的附窗子只能避开她的追逐。

穿着裙子的鸟人好可怕,乱转的眼珠闪着凶光,艳红的长舌头似乎在下一刻就能吐出喋喋不休的毒言,怒气冲天的她追着,追着。

附窗子不想被她抓住。

脚下赤红色的路如同血管一般细长蜿蜒,伸缩扩张。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其中。

在曲折的血缘迷宫里,一个畸形的怪物坐在那里。它没有头颅,胸口上长着一只巨大的眼睛,嘴巴的部分在鼓起的肚皮上咧着。

怪物遍体通红,肚子胀的像十月怀胎。

附窗子走上前,呆滞的怪物也不与她搭话。

她不能停在这处地狱,还要继续逃跑。

如果抓狂的鸟人抓住了附窗子,就会把她关到一个仅有四块地砖的狭窄空间。

在这个封闭的黑暗空间里没有出去的路。

也没有明亮的窗户。

附窗子捏了捏脸。

唯独从噩梦中醒来方能逃离。

要是碰上不发怒状态的鸟人,在她的附近能找到一张普通的床,附窗子刚好能躺上去,进入另外一个梦境。

能在鸟人不攻击的环境里入睡就足够了。

可不要贪心地指望鸟人露出笑容,或者哼上一曲摇篮曲。她不会对附窗子展现那种祥和的姿态,她的快乐也与附窗子无关。

鸟人也有其他的活动,她们总是频繁地出现在附窗子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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