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春辉不行了。
去年冬天的时候,他就病倒在床上。皇帝闻讯令宫中医官来诊治。医官说,度过了这个寒冬,兴许还有转机。
皇帝知晓后默然良久。
黄春辉熬过了永德六年的寒冬,但在永德七年的初秋再度倒下。
正在忙着西征事宜的皇帝搁下手中的事儿,带着几个孩子出宫。
赫连光很好奇的问李老二,“那个黄春辉很厉害吗?”
德王也不知晓,就问太子。
“当年他曾庇护过阿耶。”太子有些记忆,后续参政后,更是熟知黄春辉对于皇帝的意义。
没有黄春辉,就没有皇帝在北疆的大好局面。
正是在黄春辉的庇护下,皇帝才能肆无忌惮的发展,肆无忌惮的升迁。后续更是黄春辉一力把他推到了北疆节度副使的高度。
到了黄家,黄露出迎,皇帝见他憔悴,就问道:“可是不妥?”
“医官说怕是就在这几日了。”
黄露并未落泪……这几年黄家上下都有这个准备。且去年各种担心都担心过了,此次到了这个时候,反而有些终于到了这一日的木然。
皇帝叹息一声,带着孩子们去了后面。
皇帝带着孩子出宫探视,这是特例……登基以来的唯一一例。
……
“黄春辉要去了。”
周勤坐在屋里,看着阳光孤寂的照在庭院中,一只猫儿蹲在门口打盹。
“是。”管事说道:“陛下带着太子德王,还有那个赫连光去了黄家探视。”
“黄春辉是个聪明人。”周勤须发白了大半,鸟笼中的老狗早已换了两茬,“回到长安后,任凭皇帝如何说就是不肯重新出山,更是婉拒了皇帝对儿孙的封赏。他越是如此,皇帝就越觉着愧疚。等他一去,黄家崛起之势不可阻拦。”
管事听到了些不满之意,不敢接茬。
按理皇帝登基,作为丈人家,周氏也该跟着飞黄腾达才是。
可皇帝登基后,只是照常封赏了周勤和周遵爵位,至于权力……抱歉的很,周遵在中书涛声依旧。
而周氏子弟想凭此出人头地也成了黄粱一梦。
永德二年的科举,周氏子弟全军覆灭。想走后门为官,不等皇帝开口,皇后便堵住了口子。
——外戚当低调。
周氏内部对此怨气不小,都在抱怨皇后胳膊肘往外拐。可皇后却令人传话……
——我的胳膊肘往内拐,让周氏成为第二个颍川杨氏可好?
那些人想到颍川杨氏的下场,不禁打个寒颤。
颍川杨氏是皇帝生平第一次干的灭门事儿,从前没有,之后也没有。
据闻皇帝私底下说过,他并不喜这等暴烈的手段,但他必须要给后人立个规矩: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想长久富贵没问题,用能力来换。通过巧取豪夺各种资源换来的累世富贵,必须要遏制。
谁想学杨氏,便看看他们的下场!
皇帝心狠手辣……这是大族豪强们的评价,这话里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儿。
周氏内部的人被吓到了一半。
周勤自然不会被吓到,但却越发沉默寡言了。
“黄春辉日暮西山,老夫仿佛看到了周氏也在步其后尘。皇帝削弱大族的意志不可动摇,谁动摇了谁便是他的死敌。老夫不成,皇后也不成。老夫本想着太子……可老夫知晓,若是周氏敢露出利用太子的半点苗头,皇帝会毫不犹豫的出手。他心狠,做得出!”
门外的周遵叹息进来,“阿耶,这些事想它作甚?”
“如何能不想?”周勤干咳一声,“你说说,当初他厚着脸皮上门求亲,老夫当时都准备好了棒打鸳鸯。可没想到阿宁却要一意孤行。老夫心想罢了,再坚持下去,只会逼走阿宁。于是便多了这么一个孙婿。如今想来,若是没他……”
阿耶老了……周遵低声道:“若非阿宁是皇后,周氏的下场会比王氏还差。”
而不是现在虽说在官场上的影响力被一步步削弱,但地位却颇为超然。
“也是,老夫只是不甘心罢了。”周勤问道:“王氏的日子还没好转?”
周遵摇头,“工部那边,贾仁联手太平在北方找到了两座大铁矿,方便易采,且矿石更好。不知贾仁从何处学来的手段,把铁器价格压的很低。王氏成本高,只是半年就叫苦不迭……”
“皇帝这是要彻底把世家大族打回原形!”周勤不满的道。
“我问过皇后,皇后说:大唐不能有国中之国。”
“老夫明白了,也就是说,大唐之内,不许有能与朝中相抗衡的势力。而我世家门阀便是这股势力。要么被灭掉,要么便被削弱。”
“是。”
父子相对苦笑。
“大唐以后会如何?”周勤问道。
“以后……不说以后,前日我中午错过了饭点,便出来散步,顺带寻些吃的。在吃馎饦时,听着食客和掌柜在议论当下的局面……”
“他们怎么说?”周勤眼中多了神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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