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再度开始。

不,说真的,这还要进行多少次?中途中止,调整心态,然后回来继续面对这些几乎令人难以忍受的事...?

圣吉列斯没有答桉。他不知道这还要进行多少次,就像他不知道那些世界外的敌人何时会来。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会议的主要内容倒是和那些敌人一样恐怖。

他环顾四周,从那些或平静或茫然的脸上看见了一个仅有的共同点——不安。

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除了安格朗与洛嘉以外。但即使是他们,也有着不安存在。这种焦虑是很奇妙的,你清楚地知道未来不会好到哪里去,但却仍然要面对。

或许这就是勇气的意义吧。

“那么,还要我继续代为讲述吗?”金言使者问。

“实际上。”莫塔里安缓慢地说。“除了这些...事情,以外,我更想知道另外一件事。”

他看向帝皇。

“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死亡之主低声询问。

“我看不见这些事对我们可能产生的帮助,你曾说我们会参与进一场末日之战,所有人都会死。如果那是真的,我会接受我的死亡。可是,这一切又和那场战斗有何关系?他们是我们的反面,是我们可能成为,不想成为,又或者梦想中的模样——所以呢?父亲?”

这是他头一次在回归后称呼帝皇为父亲。

“......或许我太愚笨了,看不见这一切的意义。又或者,这一切根本没有意义。”莫塔里安闭上眼,如此说道。

“虚无主义产生的陷阱正在吞噬你,兄弟。”

察合台安静地评价,神情澹然,他似乎再度恢复了平静。

“归根结底,你只是因为那个故事里可以预见到的不幸而感到烦闷罢了,请摆正态度,你只是个旁观者,这不是你的故事。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将它看完。就像安格朗所说的......这是一个英雄的史诗。”

“但他死了!”

莫塔里安仿佛被激怒了,他不是第一次和可汗交锋了,言语上的却是第一次。尽管如此,但他的言语也一样有力。

“死者失去一切!”他厉声喝道。“一个比我强得多的人也会面临不幸与厄运,那么,一直保持顽强又有什么意义?!”

“他失去了生命,但并非失去一切。”

巧高里斯人叹息了一声,为自己兄弟此刻的偏执而感到忧郁。他的悲伤显而易见,几乎溢出表面。出乎意料的事在此刻发生了,莫塔里安居然没有被这份怜悯变得更加愤怒。

“是吗?那么,他获得了什么?虚假的荣誉吗?还是被歌颂的名字?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处?诵经一万遍也不可能让死人重新归来!”

“当一个人死去,他的财产会被称作遗产,兄弟。”察合台说。

“死者们总是会给世界留下些什么的。哪怕一无所有者也能让自己的尸体成为自然循环的养料,更不要提一名英雄了。他们的名字会成为人们激励彼此的词汇,他们的经历将化作历史中的璀璨明珠,让更多人从中汲取精神,向他们靠拢。”

“在这以后,每一个高呼着莫塔里安与死亡守卫之名杀死叛徒的人,都让他和他军团所经历的苦难有了意义。而你,兄弟,你质疑他的人生没有意义,但在我看来,你其实是在同情他,你在为他所遭受的不幸感同身受。”

“你悲伤于他的命运。你的质问......其实只是想问一个问题,你想知道为何哪怕英雄也无法存活,你想知道为何做下错事你的却能坐在这里聆听他的故事,我说得对吗?”

莫塔里安没有回答,但有人在鼓掌——康拉德·科兹情真意切的鼓着掌,甚至站了起来。但他没有笑,实际上,他满面严肃。

嘴唇紧抿,弧线向下,双眉紧皱,眼中带着赞许。只看描述,你不会想到这是康拉德·科兹能做得出来的表情。

坐在他身边的群鸦之主反倒没多震惊,甚至还附和地也鼓了鼓掌,但很快便拉着科兹坐下了。

“我必须承认,察合台,你的那番见解让我们的会议似乎没有什么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圣吉列斯苦笑了起来:“无论它之后走向如何,你的话都为这些事做了最好的注解。”

“但我们还是要继续的。”可汗对大天使的夸奖无动于衷,他平静的可怕。“这很痛苦,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如此,但我们必须下去。”

莫塔里安仍然没有说话,他的思绪陷入了回忆,他开始回想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过去,以及巴巴鲁斯上的那些事。而在圆桌的首席,帝皇也正在回忆。

与之不同的一点在于,他的回忆不仅仅那么简单。

你看,法师们都有些小戏法。

起初,这里只是纯粹的虚无。然后,一点点地有了光。缓慢的绽放,缓慢的出现,仿佛某种古老的存在正在被唤醒。随后是更多,粗略出现的线条在几秒钟内逐渐变得凝实了起来,色彩也开始出现,甚至还有了声音。

然后,帝皇睁开了眼睛。

啊,是的。

他略带怀念地看了看这里,一个普通的房间,空荡的试验台、熄灭的锻造炉与空掉的储存容器都昭示着这里真正的用途。

一个......手艺室。

他如此称呼这里。

一个人总要拥有某种手艺的,纯粹的技艺,用于追寻快乐,不为其他。

他曾对莫塔里安说过这句话,而这里,便是他的快乐之所了。他曾在这里为他的儿子们打造武器或盔甲,铸造它们时,他满怀快乐。

而现在,在房间的最深处,一个人正侧对着他坐在那里,黑袍垂地,坐姿悠闲。在半分钟前,他还并不存在。

“很高兴看见你通过了我留下来的小小测验,老头。”法师笑着打了声招呼,但并没有抬头,他正把玩着一把拆信刀。那把刀平直的线条似乎令他倍感兴趣。

“你留下来的?”帝皇微微一笑。“你只是个幻影,一个被我捕捉到的人格形象。”

“但这不妨碍我嘲笑你。”

法师哈哈大笑起来,恍忽之间看上去仿佛有了温度:“不过,我的确得承认你是个天才,你居然能在几个小时之内将我留下的知识学到这种程度。”

帝皇的笑意收敛了一些。

“还不够。”他低声说道。“如果要到让他们打破规则的地步,这还不够。”

“不必担心,还记得毁灭吗?”

“你指的是那个人类?”

“是的,如果不出意外,他现在已经抵达永恒天堂了......嗯,不过,我也不太确定。毕竟我只是你塑造出的一个幻影,我只能根据你知道的讯息来推断。所以,如果他真的有些你也不知道的后手,我是没办法给出正确结论的。”

“我倒是希望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帝皇叹了口气。“那个见鬼的法术,我已经在自己的记忆里尝试了七千多遍了,但仍然没办法复现到你那种程度。”

“噢......原来是这样。”

法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要收回我给你的评语了,你才不是个天才,老头。你居然在自己的记忆里拉慢时间来作弊!”

“但我冥想出了魔力,还掌握了不少法术。根据你做出的法师分级来看,我现在显然已经能够被称作一名正式的法师了。”

“我这儿可没有出师礼给你。”法师翻了个白眼,仍然坐在他的天鹅绒椅子上不愿挪窝。“至于那个法术......就像我说的那样,不要太在意。”

“我怎能做到不在意?”

“很简单,忘记就好了。给自己洗个脑,将这件事忘记。人每天忘记的事有那么多,何不把这件事也一起忘记呢?”

“你清楚那个法术对我们即将要做的事有多么重要......我不能容许失败。”帝皇低声说道。

法师摇了摇头,慢悠悠地比划了一下手中的拆信刀:“是你,只有你,老头。我已经死了,那个神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

“你没办法做出推断吗?”

法师停下动作,定定地看着帝皇,没有说话。欧亚大陆的野蛮人只得苦笑了起来:“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只是我做出的幻影,你不能推测出我也不知道的事。”

“说回正题吧。”法师打了个哈欠。“打破规则......哈。你连跨界都做不到,除了那个树人以外没人会对你多看一眼。”

帝皇对此不置可否,法师只得警告般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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