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融冬听得一阵心悸,管家又道:“三公子当然不能容忍他们放肆,为了理论,又跑到了太子殿下的眼前,让他管管手下的人。但太子殿下说…”管家吞吞吐吐,“他说,他和那些人没什么交情,他答应过帮太子妃您找回青荷,可是之后若是三公子再与兵部侍郎府中的人发生冲突,那么便不关他的事了。”
沈融冬胸膛起伏。
管家继续道:“最后他们僵持不下,便约在坊市上斗蛐蛐,这谁斗的蛐蛐厉害,便让谁赢,青荷便是属于哪一家的人。”
沈融冬听闻,抿唇插话道:“那若是论斗蛐蛐,只有沈温赢的份。”
“是啊,”管家长叹了一口气道,“三公子赢了,但是陛下正好微服,被这坊市间的大阵仗给吸引过去,看见原本该在边疆的沈小将军竟然回来京城了,虽然说现在边疆没什么战事,只有些游牧民族来滋扰,可这也不代表三公子没错,因此当场就被压进了天牢里,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夫人的身子不好,听见这事后,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后,便彻底是躺在了榻上,得养上一阵子了。”
沈融冬想弯唇,又勉强不来,静静听着。
管家道:“三公子给关押起来的时候,陛下见他们那边的人拿出了婚书,认定青荷姑娘是他们兵部侍郎府中的人,说我们沈府不能欺压他们,后来又听见太子殿下说的确是有意将青荷许配进他们府,便直接让青荷跟着他们走了。”
她便双眼泛晕,一阵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横亘。
她平复着心绪,直接往沈府的内院走去,踏进门槛,便闻见了一股子药味。
沈将军坐在塌边,握着重重帷帐后阿娘的手,柔声道:“没事的,你当我们沈府是什么人家,还捞不出一个温儿吗?”
沈融冬颤抖走进,沈将军似是感应到了脚步声,回首一看,本来面上的逞强全都遮掩住。
只看着她,露出慈爱的笑:“冬儿,你回来了,怎么样,在寺庙里静养得如何?”
沈融冬明显看见了,沈将军的脸上气色也不佳,料想躺在床上的阿娘,更是要比他憔悴。
她稳了稳心神,嗓子嘶哑,但是声音镇定有余:“阿爹,阿娘,我都听说了。”
“都是我不好…若是我没离开,”沈融冬低头道,“能向太子劝说上几句,他也不会这么不顾忌,还有三哥,若是有我看着,也不至于会发生这样的事。”
“行了,”沈将军爽朗笑道,“这城里都快传遍了,你和太子之间不和,就是你去向他说上几句,也没什么用,左右又不是太子牵扯出来的祸,是怪沈温那小子自己。”
沈融冬鼻尖泛酸:“阿兄没错…”
沈将军提提嘴角,朝着病床上的人吱声:“你来劝着你的闺女,怕是我的安慰,都不见有用了,这哭得,还以为是我们沈家的天给塌下来了呢。”
沈融冬走到榻前,半跪着看着塌上的人,阿娘颤抖着,握住她的手:“冬儿,没关系的,陛下只是一时之气,街市上那么多人看着,也不好给你阿兄脱罪,只有将他先关押在牢里,关几天给个教训,让他日后不敢在外随意出风头,陛下是藏着这样的良苦用心。”
沈融冬动动唇,勉强挤出一个笑:“好,相信阿兄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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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沈府里的二位,沈融冬走出沈府后许久,才完全在表面上看着恢复好了情绪。
因着有些不方便,绿竹已经先行回了宫。
沈融冬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任凭马车摇摇晃晃,许久未动。
直到马车外的崔进开口:“太子妃,沈小将军没事的,殿下让属下来接应您,也是看着夫人病了,才让太子妃您回府里先探望,放心过后才好。”
沈融冬没说话,崔进默默听着,看了眼前方的路,过上片刻道:“太子妃,快到东宫了,太子殿下一直在等您,没了您,他这些日子都未曾睡好。”
沈融冬始终都没说话。
沈融冬覆睫,抿着唇道:“崔进,沈小将军的入狱,是否都是殿下一手策划好的?”
崔进赫然不动声色了。
沈融冬扬唇笑了声道:“若是那日我与你在窗外经过,看见的殿下与侧妃,也是他早已谋划好的,那么让我气得去寺庙里,待到沈小将军出事,他便不用面对我的苦苦哀求,继续当他的冷眼君子,若是稍微想着点他的好,那么他的用意,也是不让我…没能在第一时间,亲眼看我阿兄入狱罢了。”
崔进无话。
沈融冬仓皇笑道:“看你的样子,你当时也不知情,我不怪你。可是追根究底,其实是怪在我自己身上,我没有去深入猜测,孟侧妃都已经被殿下罚了禁闭,又怎么会出现在他的书房,与他寻欢作乐呢?左右,不过是为了气到我,殿下虽有时候让我失望,可是他也是一言九鼎,为着家国着想的君子。”
“你说太子殿下,”沈融冬说着说着,似累了般闭上眼,叹息道,“是宁愿让我以一个妻子的方式去恨他,对吗?”
崔进沉思过后,话语吐得无比艰难:"若是可以的话,殿下他也不想。太子妃,兵部尚书立马便要告老还乡,太子妃一向知道太子在朝中的局势不稳,他并非是单为了拉拢兵部的人,而是想要教所有朝臣百官知道,他没有靠着沈府,他同沈府间也是有间隙存在,这样一来,许多人才会试探着,站往他的身后。太子妃您博闻多识,可是有一宗您绝对知道不了,这天底下最不好当的身份,便是太子。”
他的话语听得不真切:“就连属下去亲自迎接太子妃您回来,将您送进沈府,告知您真相,太子殿下也是想好了,会遭受到你的唾骂,但是他未曾逃避…”
崔进加重了字句道:“太子妃难道还不能从这一点上,看出殿下对待您的是何等心意吗?”
不知道马车在路上行了多久,沈融冬在昏暗的光线里睁眼眼帘,张唇,声线透着颤意:“可是比起晏君怀愿意让我看见的,我更加难以接受的是,我阿兄锒铛入狱,我阿娘卧病在床,而我阿爹从小到大,看在我的眼里,向来都是个是风吹雨打也绝不会多喘半口气的人,可是他方才见着我,鬓发白了,眼神里的担忧,也快装不下去,还有青荷她,她自幼跟在我身边…”
马车的嗓音断断续续,听着悲凉,不像是一位二九年华的少女能说出来的话。
沈融冬死死咬住唇,最终,也只能松开:“我宁愿他,不是逢场作戏,也不要他对付沈家。”
崔进行进在月色里,朝着马身稍微扬了一鞭子,叹息道:“太子妃,您知道吗?人这一生中,有许多条岔路,但凡踏错一步,便再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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