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卿脸色都绿了,她不能接受自家娘亲这般诋毁三妹妹,当即气得站起来:“阿娘!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对三妹妹有这么大的偏见!”

殷衡早在她提及苏玉潆三字的时候便竖起了耳朵。

两人缓解不久的关系又如凛冬一样冻上了,苏卿愤然道:“从小到大,我们姊妹三个,阿娘不说一视同仁,但偏生对三妹妹苛刻有加,冬日里不是罚跪便是洗衣,甚至生病了都是自己扛过去的……”苏卿咬住下唇,忽然说不下去了。

“那时谷姨娘刚被送走,第二日阿娘便磋磨三妹妹,大冬天的,该有多冷。”苏卿喃喃,她忘不了大雪天她在庭院玩雪,无意中却看见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吃力地搓着衣服,后来她被人寻回去,回头一瞥的时候,对上那双乌黑水润的眼睛,便再也忘不了了。

“你去过芳落院吗?进过三妹妹的屋子吗?你知道她为什么身上总是药味吗?”她第一次去的时候,从没有想象过哪个贵女的屋子那么简洁,三妹妹是父亲的孩子,是相府的女儿,却过得不如小官之女。

她小小年纪没了娘亲护着,过得比谁都难,如今……却还是长成了谷姨娘的样子,苏卿恍惚地想。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周桑月脸色一变,呵斥道,随即使眼色让向嬷嬷把门关上。

苏卿见她这般,心中更是凉了一截。

殷衡在塌上直接听傻了,愣愣地望着苏卿。

苏玉潆会那么听话?殷衡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可当他看见周桑月脸上的表情时,直觉告诉他这是真的。

她……曾经过得那么难吗?殷衡心绪复杂,他垂下头,回忆着自遇见苏玉潆以来的所有事情,他丝毫看不出来这会是那种对周桑月言听计从的人,她推过崔佳如入水,利用过苏卿带她出府,甚至用自己的手段让周桑月吃了苦头……

殷衡眼里浮上一层迷茫。

可芳落院中的凄冷又仿佛在昭示着什么,殷衡无法再说服自己了。

芳落、芳落,芳华落尽,没有人会给自己的院子起这样的名字吧?殷衡抬起眼睛平静地望向周桑月。

懊悔和歉意在胸中翻腾,他对苏玉潆做了什么?殷衡一闭上眼,自己挑衅和恶意便浮上心头,即便是她曾救过自己,也、也想的是相抵,可是要她抵什么?苏玉潆从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而她还是受害的一方。

当初周桑月罚她抄写家规的时候,他曾毁掉苏玉潆抄写过的一些,后来怎么样了?殷衡努力回想,但这件事就像蜻蜓点水一样在他脑海中没留下任何印象。

“阿娘,你为什么要一直针对她。”苏卿低低问道,拉回了殷衡的注意,他看向周桑月。

“卿儿,你不懂,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周桑月不愿多说,但似乎想到了什么,攥在手中的锦帕几乎要扯烂,“总之,你别再问了,娘是为你好,都是为你好……”

苏卿直接捂住耳朵,周桑月一阵咬牙,心中对苏玉潆越发恼怒,她是给卿儿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成!

“母亲若是无事便请出去吧!只是那事若没有证据,还请母亲不要向三妹妹借口罚她。”苏卿撇过脸,不想说话。

“苏卿!”周桑月被她惹恼了,连名带姓地喊她,“你当真为了一个外人这般对我?”

苏卿从小到大从未被娘亲这么凶过,一时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死死咬着下唇,倔强地别过脸不看她。

“好好好。”周桑月被气得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从今日起,你在明暇院给我好好反思,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出明暇院一步!”说罢拂袖而去,门砰地被撞合上,隐约能听到周桑月吩咐的声音,苏卿再也忍不住,眼泪倏然落下。

她不是不想相信阿娘,可是从小到大三妹妹受了多少处罚,她都数不清了。

苏卿抬起衣袖抹了抹泪水,勉强超殷衡笑道:“狸奴啊,你明日替我去一趟芳落院好不好?”

殷衡沉默地看着她。

黎明将过,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一团暖黄色的影子飞快地蹿过长廊,最终来到芳落院前,巧云见到它轻咦了一声,试探地走过去,还没靠近它便飞快溜走了。

芳落院比明暇院要小一些,可就是这短短一段寂静的路程,都让他觉得比平日更压抑一些。

晨间的风凉爽,苏玉潆命人搬了摇椅放在院子里,昨夜没有睡好,今早便伴随着摇椅咯吱咯吱的声音沉入梦乡。

殷衡的脚步猛地一顿,他站在那里,躺在摇椅上的人身着青色罗裙,身上搭了一件衣裳,晨间洒下的细碎的光斑落在她身上,风拂过树叶沙沙的声音,慢了岁月的摇椅声,这一切让他驻足不前。

压在心头一夜的情绪忽然就散了,他看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卧在摇椅底下,口中叼着的信被他压在身下,鼻尖是熟悉的清苦味。

小憩微风,椅下狸奴。

殷衡是被压醒的,他一睁开眼,面前便是大片的黑色,他扭过头,入目便是福来那张黑乎乎的脸,他倏地清醒,飞速远离开。

等他想起压在身下地信时,它已经夹在两根葱白的手指间了,苏玉潆睡足之后,便发现殷衡躺在摇椅底下,身下露出一角信纸,还没等她抽.出来,他倒是先被福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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