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渐渐露出云层,一丝天光乍现时,溥渊同样醒了。他静默地注视怀里的鲛人,抱着鲛时竟然又是彻夜安眠,甚至连姿势都不曾变化过。

鲛人平日虽然有些喜怒无常,静下来是倒很安分,抛开眼眸清醒间的那几分蛊惑,此刻好不无辜,与常人并无差异。

纤长浓密的眼睫根根颤动,溥渊注视那双眼睛睁开了,露出一抹淡如青天的蓝。

小鲛尚有几分懵懂,窝在宗长怀中未动。

“阿渊……”他涣散的目光落在溥渊耳廓,像发现了什么秘密,揪着溥渊的衣襟继续朝对方怀里缩了缩,“你的耳朵好红。”

溥渊才惊觉自己耳根竟在泛热,鲛人说话间微凉的气息吐吞着,非但没有降去那份热,还变得更加烫了。

肌肤相贴,呼吸交错,连彼此的衣带都缠到了一块,这不该是一个人和鲛物的距离。

溥渊微微往后避开些距离,目光收敛:“起了。”

用过早饭,溥渊并未带着仆从即刻离去。村长早早就带了人到客栈,几番短谈,近日入了村的那群难民当中,昨天夜里就有因病暴毙的,医馆连夜派人去做了检查,今日一早就要尽快做好清理。

溥渊颔首,近期灾民涌入太多,为了避免出现疫情,村内严禁小贩摆街,需再观望几日。

望着清冷萧瑟的街道,他开口:“过去看看。”

于是小鲛跟刘松子走在溥渊身后,他好奇地观察周围的人,碰巧的是,大家也都在用余光偷偷打量他。

周遭的人没有谁不为宗长带在身侧的这个年轻小公子面露惊艳,一双漂亮的蓝眼睛与所有人的瞳色都不同,莫非是异邦人?可他面向精致古典,即蛊魅又有几分内敛,不像异邦人眉高眼神凌厉或者粗犷的相貌。

最重要的是,宗长自继任以来,每一年的巡查除了身边的忠仆,从未带过任何人。那小公子对宗长目光所露的依恋,纷纷让人感慨。

医馆派出的人各个戴面罩,他们抬着木架将昨夜在村内暴毙的灾□□到集中处理点。

“阿爹,阿爹——你们要将我阿爹带去哪里——”

“我阿爹没死,没死——”

众人纷纷侧目,小鲛看到那追上来扑在木架上的孩子恰是昨日他给了点心的那一个。

小孩脸上淌着泪抱着那副遗体死死不松手,黑黝黝的眼睛四周张望,害怕恐惧,直到饱含泪水的目光看到小鲛,视线晃了晃,连滚带爬地到了小鲛脚边,伸手欲扑。

溥渊拉着鲛人的手臂,皱眉看着趴在地上的小孩。

“神仙公子,求您救救我阿爹,他没死,求您了求您了——”

小孩的脑袋重重往小鲛面前那块地板磕,小鲛目不转睛地看着,余光扫向那架子上的遗体,片刻之后,溥渊将他带到一旁。

遗体被送到一处平坦的山角,那黑瘦小孩儿东倒西歪的,有人与他解释他阿爹必须要经过火化处理避免出现灾疫,黑瘦小孩儿使劲地哭着摇头,嘴里依然嘶哑地喊“我阿爹没断气”“阿爹不会死的”

直到一把火将集中在一处的尸体全部烧了个干净,小鲛回头望见那黑瘦小孩儿倒在一边,看势头竟想冲进火中。

刘松子道:“生离死别乃是人世常理,有一天我们也会离去,到时候有没有这么一个关心在乎自己的人给我送别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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