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眨着眼,有些慌忙的绷着下唇,露出半口白皙整洁的齿,轻轻嘶了声,随后才道:“我忘记与她说了,不过纪大人你放心,江舒宁她向来规矩的很,肯定不会出错的!”
说着,又侧着头朝江舒宁使眼色。
江舒宁心口一窒,绷着背脊,水盈盈的杏眼不自觉朝下探,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声音极小,“纪大人您放心,我会听话规矩的,不捣乱。”
纪旻叙自然察觉到了江舒宁的紧张,似乎只要自己在她面前,她总是兢兢业业谨小慎微,好像十分害怕在自己面前言行失当。
可明明她礼仪规矩都拿捏的很好,无一不妥。
想到这里,纪旻叙弯起唇角,“江小姐不用这样紧张,你说你会听话规矩不捣乱,我自然不会骂你,也不会罚你,既然如此,你又有何害怕的呢。”
他的声音很温柔,一点点化开了江舒宁心里的局促。
江舒宁轻轻呼出一口气,松开肩头,声音乖巧,“我知道了,纪大人您说的对,是我方才有些紧张,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便好了,”说到这里,纪旻叙稍侧头看向安庆,“我布置的两篇文章和抄写,公主可曾完成?”
说到这课业,安庆心头就松快多了,她赶紧拿出在一边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交给面前的人。
江舒宁目光伴随着那沓宣纸,转到了那只指骨修长,骨肉匀称的手上。
纪旻叙目光稍作偏移,江舒宁就心跳如雷,一目一行的过去,她觉得自己像是在被反复鞭斥,煎熬一样。
可他的神情却依旧淡然。
片刻后他放下手中的宣纸,道:“公主这次课业完成的很仔细,与往常不同了是有进步的,值得夸奖。”
听到这话,安庆颇有些自得。
那可不是有进步吗?这段时间,她抄了许多的书,先不说累吧,字迹确实是有进步的。除了字迹之外,她的文章应该也是有些提升的。
凤眼滴溜转了一圈,安庆翘着唇角,难掩面上喜色。
和煦的声音再度扬起,他拿起其中一张宣纸,道:“公主这篇‘论水性’写的有些意思,和另外一篇‘大道至简’行文思想截然不同,倒像是不同时期写出来的。”
这会儿,别说是江舒宁,就连安庆也觉得自己头皮有些发麻,拧着眉头,如临大敌。
纪旻叙却不看她,视线停留在宣纸上,接着道:“可我看了墨印和宣纸痕迹,公主写这两篇文章,最多也就差了一日,一日之内思想如此开拓变革,公主是不是在纵马时有了什么新的感悟?”
安庆这会儿的心情跌宕起伏,松了口气的同时,眉头也渐渐舒缓。
“纪大人可真是料事如神,昨日我确实去了骑射场皇兄一起捕猎角羚,那角羚动作敏捷灵巧一条路能跑出九曲十八弯来,可后头还不是被人一箭射杀可见——大道至简!”
纪旻叙安静听安庆眉飞色舞的叙述,听完后微微晗首。
“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这句出自《庄子》的逍遥游,言简意赅,却引人深思,公主将其用在形容水积累包容的品性,是适合的。这篇‘论水性’公主几处都引经据典,多处引句都出子《庄子》……”
他抬眸,清明的眼夹杂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短短三日,公主便从推崇兵书转变为喜爱玄学了吗?”
江舒宁忍不住捏了把汗,双手交叠在衣袖中,相互抓紧。
沉默片刻,安庆憋出一句话,“纪大人,有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喜欢玄学也……没有不合理,再说了……再说了,我既爱兵书又喜玄学,这也不冲突啊!”
纪旻叙“恩”了声,又问:“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公主可还记得,知这是出自哪里?”
高高悬着的心顿时落到实处,这,江舒宁与她说过。
“《道德经》的第八章。”
放下手中的宣纸纪旻叙眉目清和,温声道:“公主看书倒是极认真的,但,无论老子还是道子,终究都是道家学派,与如今的主流不同,公主要是喜欢平常读读便是,无人会施加阻拦,可若是做文章的话,起手破题还是尽力从四书五经中找罢。”
不知道为什么,江舒宁总觉得纪大人在说这话的时候,若有似无的看了自己几眼,可当她探过去时,他低垂眉目,分明专心同安庆讲文评句。
是否,是自己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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