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郊别院那场马术比试即将要开始的这五日,江舒宁可谓是忙得脚不着地。

她原本每日就有练习女工研习书法的安排,再要加上学习马术,任务重了不少。偏偏江舒宁这身体素质实在算不得好,光是练习个上马,就足足费了两日功夫,这让暂且做她教习师傅的张静初苦不堪言。

但对江舒宁来说,比起这些辛苦,显然是说服自己爹爹娘亲同意参加马术比赛要更困难多了。

起初,她几次三番提起,都被爹爹一痛数落指摘,直到江舒宁另辟蹊径,率先说服自己娘亲,连同娘亲一起前后照应,举出各种条条状状参与马试的好处,再三表态自己只是随意玩玩,绝不争强好胜,才勉强说的爹爹松了口,娘亲点了头。

临出发这日,林氏也起了个大早,看着江舒宁与往日全然不同的装扮,心里既是感慨,又免不得生出几分担忧。

大魏朝上下骑射也是一种风气,别说是江舒宁的父亲江侍郎,就算是江舒宁母亲林氏,那也是善于骑射,尤其是骑术。

在林氏未出阁前,与自己京中的闺中密友大大小小参与了不少马术比赛,曾有几次也拔得过头筹,但后头随着自己嫁为人妻,加之不久后又怀上了江云翥,重心注意投在的孩子身上,才渐渐落下了骑射。

能看着自己女儿如此主动参与马试,林氏除了忧虑之外,也有几分欣喜。

江舒宁穿了一身青碧色的骑射服,短衣长裤,衣袖领口都收着方便活动,通常挽做髻的一头乌发用玉簪高高竖起,踏着双小巧的马靴。这样一身装扮,干净简单,比起繁琐的衣裙发饰,行动起来轻松了不少,看着倒像个俏丽俊秀的小公子。

将走之时,林氏亲手帮江舒宁整理衣襟,手上的动作十分熟练。

“千万要小心些,切不可逞强出头,那些常参与马术的官家小姐都是精擅骑术,你这三两下的功夫对其他人来说只是陪衬,”松开了手,林氏语重心长,“到时候就跟在静初身边,她骑术一向不错,有她照应着你,我也会放心些。”

江舒宁自是一一答应。

她紧赶慢赶才学会了上马,又耗费了不少力气御马,虽然也能行上几步,但那也仅限于熟悉、温驯的马匹,对于南郊别院马厩里那些不熟悉不知晓性情的,江舒宁心里是有些打鼓的。

所幸有张静初在。

路上车马繁多,稍有耽搁,等江舒宁张静初赶到时,比原本想着的稍慢了半刻钟。但离马术比赛开始还有大半个时辰,也不至于操之过急。

只是慢了这一步,选马也就落后与人了。

她们二人才到马厩,就看见马厩当值内侍牵着一匹高大伟丽的河曲马过来。一名身着穿着靛蓝色骑装,身材修长的少女站在马的另一旁,她头发高束成马尾,眉目意气张扬,素手拨弄着河曲马的马鬃,不时轻轻抚摸,凑在它身旁,面目含笑。

这会儿,她才从内侍手中接过河曲马的缰绳,再在回目抬眸间,才看见江舒宁两人,那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压低着眉头,凌厉之余还带着几分蔑视,性情外放,丝毫不在意面前的两人的反应。

气氛凝结,江舒宁却不介意,拉着张静初朝福安县主行礼。

福安斜睨两人一眼随后收回目光,让她们起身。

“这不是江侍郎的女儿吗?病殃殃和朵娇花样的居然也敢来这里跑马?”声音从福安身后传来,一位穿着松花色骑服的女子款步而来,牵着一匹深棕色的骏马,手紧攥着缰绳,模样瞧上去倒比福安还要更刁横些。

来人是太常寺少卿余尚文的嫡女,余家二小姐,长日跟在福安身后,仗着福安的身份借势欺人,一直和她们不对。张静初时常对说江舒宁说,余二就是个扎扎实实的狗腿跟班,一点没有余少卿风骨,枉生余家门。

马厩那边,三三两两又出了几个牵着马匹的人。

江舒宁一双杏眼清澈明亮,不见半分局促,“余小姐好眼力,才见了几面就对我这样了解,可见接人待物必然见微知著,慧眼如炬。”

张静初眉头蹙起,在一旁揪了下江舒宁腰间,声音极小,“你夸那草包做什么?”

江舒宁合上眸子摇了摇头,面上笑意依旧。

余禾秋十分意外江舒宁居然夸她,但这话夸的,却也让自己十分受用。

“你知道就好!”她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

江舒宁接着道:“这马术比赛我是头一回参加,但也知道这赛事头筹竞争激烈,有福安县主马术精湛,安庆公主骑御了得,余小姐这般慧眼如炬的人物,可对这次头筹得主有何先见之言?”

江舒宁言辞恳切,目光真诚而友好,态度言语也只是想请懂行的余禾秋见解一二。

但这无疑是道送命题。

两人都身份贵重,争强好胜。福安惹不起,安庆更是得罪不了。

这会儿马厩牵马出来的贵女又多了起来,她们在这里的言论必然会让安庆知晓。

说安庆公主会赢,就得罪了面前的福安县主,说福安县主会赢,又得罪了还未到场的安庆公主。可这京师上下有谁不知道安庆嚣张跋扈,帝后又对其宠爱有加,但凡得罪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一时间余禾秋鬓角碎汗连连,攥着缰绳的手都不自觉松开,牵着的马也开始焦躁不安。实在无奈,只能把这过错安在自己头上。

余禾秋尴尬的笑了笑,不复刚才的嚣张,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喃,“江小姐误会了,福安县主和安庆公主当然各有千秋,我这样眼拙的人怎么能妄加揣测。”

张静初轻笑一声,“刚才夸你的时候怎么不见余小姐如此谦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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