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过,还夹杂着淡淡的寺庙里香火的味道。江舒宁柳眉蹙起,她觉得脸上耳后又有些热。

“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您帮了我,我都还未曾好好向您道谢,”江舒宁抬起头真挚而恳切,“我听娘亲说,您并不是宝华寺的僧人,只是暂住在这里,称呼您为师傅,倒像是把您看作僧人了。”

纪旻叙面上挂着清浅的笑,始终是和颜悦色的,说话声音也极为熨贴温醇,“江夫人已经向我谢过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是初春时节易敏多发,江小姐还要多加注意,周围的花花草草都有可能引发症状。”

对萍水相逢的人都能这样耐心关切,偏偏上辈子却有那样的名声?

江舒宁觉得,他像是江南起雾时远处的山峦一样,看得不真切,藏在一团团连绵的雾里,让人琢磨不定。

她低低应了一声:“虽是这样说,但我还是应当感谢您才是。”

“江小姐不必如此客气拘束,我姓纪,想如何称呼都可,”说到这里,语调又慢了些,像是特地照顾她似的,“不过,我既非江小姐尊长也非江小姐师长,称呼“您”,是有些重了。”

他的话让江舒宁一时赧然,她都未曾察觉到自己称呼不妥,抬眼去看纪旻叙,可见他却依旧谦和坦荡,自己越发羞愧,脸也更热,耳后甚至有些痒。

直到拜别纪旻叙,江舒宁依旧不解,怎么只要一靠近纪大人,她就脸热得慌。

“小姐脸怎么这样红呢?”

江舒宁睨了冬青一眼,“我也觉得奇怪呢,算了,回去吧。”

又在宝华寺待了几日,直到把那原本就要供奉的几卷佛经抄完,江舒宁才和林氏一起回了家。这几日,她再没见过纪大人了,但终究人家也不是她能操心的。

按照上辈子所发生的事,纪旻叙可是会高中状元,成为魏朝上下最年轻的状元,风靡整个京师,未来也是官运亨通,这般的人物,不是她能操心的,最多也就是和娘亲说的一样,留下些金银俗物聊表谢意罢了。

江舒宁当前更需要操心的是自己的事情。

她从淮安回到京师,过去近有半年。回京师其一,是为了和父亲兄长一家团圆,其二就是她的终身大事。

江舒宁自小便和那武安侯府的次子陆行谦定了婚约,虽说只是两家夫人口头上的约定,但两家人也是上心当真的,这几年来一直都关系甚好。

说来倒也是巧,江舒宁四岁到淮安休养身体的那年,凤阳一带生了不少乱子,都指挥使司、按察使司、布政使司三司又不得力,皇帝直接一旨诏曰,破例让当时深得君心的武安侯为凤阳总兵,驻地淮安府。

原本江宅和武安侯府就在坐落在一处,算得上是邻里关系,两家夫人又私下交好,这下又碰巧一道要去淮安府,不免得关系也就更密切些。

凤阳总兵之职,武安侯一任就是四年,直到江舒宁八岁那年,武安侯才被皇帝召回京城,随后举家迁回。

这么算起来,江舒宁是有五年没见过她的这位竹马了。

上辈子的江舒宁按照这样的安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及年少时的情分,嫁给了陆行谦。

陆行谦对她很好,体贴照顾,事事也宠着她,夫妻七年江舒宁从未有过忧愁烦恼,算起来是一桩不错的姻缘,可偏偏陆行谦的姐夫是安王,当今皇帝的长子。

虽长却非嫡。

原本安王在封地待了了已有五年之久,一派祥和,谁都不认为安王会有什么狼子野心,但在皇帝病危之时,安王竟参与了谋逆动乱。

可谋事未成。

江舒宁这么个被陆行谦下堂的妇人也难以幸免,江家上下满门倾颓。江舒宁自认没有通天手段,无法力挽狂澜,就算知道先机,也改变不了什么,她能够做到的,最多,就是远离祸事罢了。

所以,她他一定不能够嫁给陆行谦,不能让整个江家被自己牵连。甚至,江舒宁已经不想再和其他人有牵扯了,可以的话,她只想一直待在江家和家人在一起。

这几日,江舒宁思量了许久,想法渐渐明晰。一月之后,她的闺中密友,吏部左侍郎家的嫡女张静初给她下了帖子。

这日,江舒宁早早的便起来梳妆打扮。

她长的好看,雪肤桃腮,乌发又直又顺,一双眼生的极为灵动,水光盈盈的,任谁看了心里都得软和几分,五官虽还带着稚气,但却精巧,隐约能窥得长开了之后是如何天姿国色。

只是这头发太顺,就苦了给她盘发的冬青,一个简单的双环髻都费了不少功夫。衣裳是白芍挑的,霜色的花卉裙,外头一件粉白的蝴蝶盘扣立领袄衫,脖子上挂了串赤金如意璎珞圈,颜色娇俏又不过分花哨,很衬她今日的装束。

但让江舒宁没想到的是,她才到张家,和静初都没说上三两句话呢,就被张静初拉出来。

“在我家玩耍有什么意思?今日外头可热闹着呢,我在那望仙居定了位子,我们去那儿吃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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