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她开口多言,林氏拧起一双秀眉,轻声斥责,“你这孩子真是吓死我了,一声不吭的倒过去,先前不舒服也不同娘亲说……你可知道娘亲有多担心,以后不许这样,不舒服怎能一直闷着嘴呢!”

江舒宁双手紧攥着林氏的衣袖,已经泛红的眼眶蓄着泪,一滴滴顺着眼尾滑落。

“娘,我好想你啊……”

自江舒宁从淮安回来,这些想念的话她说过不少,可却是头回这样凄凄楚楚垂泪欲滴的。

林氏原本就心疼女儿,这时哪里还有心苛责。

她缓缓吐出口气,轻轻拍着江舒宁的后背,柔声哄道:“这不是都回来了吗?以后我们日日都见面的,娘亲一直都在的。”

江舒宁不安的心绪渐渐平稳,很快,她注意看面前的娘亲与以往有所不同。

娘亲似乎年轻了不少,眼角的细纹淡得难以察觉,发饰装扮也好像是许多年前的样式。

“娘亲,我们在哪里?”江舒宁犹豫着问。

林氏轻叹了声,“阿宁忘了,我们一道过来宝华寺替你祖母祈福的啊,可方才不知怎么你在大殿上晕了过去,多亏寺内的这位师傅出手相助,不然娘亲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伴随着林氏的话,那些藏了许多年的记忆纷沓而至。

从成亲到和离,她再没和娘亲一起去宝华寺祈福过,曾经为数不多的那次,便是在她十四岁的年初,她才从淮安府回到京师,不过半年多。

彼时,她还未及笄,还未嫁人,更没有经历在云韶楼那段灰暗的日子。

江舒宁喜不自胜,但还有几分不确定,她问:“娘亲可知道,阿宁如今多大了。”

林氏愈发无奈,“阿宁怎么忘性这样大,如今你十四岁,再过不到一年便要及笄了。”

心中的料想得到证实,江舒宁不自觉咧开了唇角。

她,竟是回到了十四岁。她的人生,竟能再重来一回。

她再也不要和上辈子那样孤苦无依,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她紧紧握着林氏的手,欣喜间呼吸也略急促了起来。这样细微的动作却引起了林氏的担心,她侧过头去问站在身后的人。

“师傅,您可否再看看阿宁,看看她还有何处不妥?”

江舒宁此时才把目光转回到了站在她面前的人身上。

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纪大人。

在江舒宁和纪旻叙数寥寥数面中,纪旻叙从始至终身穿官服,腰系白玉革带,明明清朗俊秀,却目若寒芒,让人敬而远之。

而面前的人,要比她印象中沉稳持重寡言少语的纪学士多了几分少年气,因为太瘦,原本柔和的五官稍显锐利,眼窝有些深,颧骨突出,偏偏气质如水般温淡,眉目柔和清雅让人舒服,绝不至难以亲近。

而现下,他们这两个几乎毫无交集的人,居然能同处一室。

纪旻叙应下,随后微微屈腰靠近:“江小姐,请稍侧过头去。”

江舒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身边的林氏提醒她:“阿宁,你侧过头,给这位师傅看看你耳后的红斑的症状如何,这位师傅是这宝华寺方丈举荐会些医术,曾经行医的大夫,虽说年纪尚轻,但也是他帮了你,阿宁乖乖听话。”

江舒宁轻轻应了声,随后听话的偏过头。

只是她现在依旧觉得奇怪,按时间来算,应该参加会试如今正在驿馆的纪大人,为何这个时候会在宝华寺?而且……纪大人会医术吗?

但不知道为何,纪旻叙只是略微靠近了几分,江舒宁的脸又开始热了,甚至呼吸也有些困难。

这边在纪旻叙眼中,原本一片红斑,现如今颜色淡了不少,只是还有些印记。

“颜色褪了,但还是需要注意些,晚间用那药草敷上一会儿,应会大好。”

林氏又是连连感谢,江舒宁也跟着道谢,直至纪旻叙离开,林氏才又上上下下,仔细瞧着江舒宁。

“确实是要比刚才好不少了,刚才脸上竟跟烧着了一样红彤彤的,如今瞧上去才正常多了,可真是多谢那位师傅。”

江舒宁方才欲言又止,这会儿才开口才问:“那位师傅,我看他穿着虽像宝华寺的僧人,可……”

“那位师傅并不是宝华寺的僧人,只是有原因暂住于寺中,刚才情急之下方丈才让他过来帮忙,”说到这里,林氏也会想起自己着急忙慌的模样,有些羞愧,“我竟不如那位小师傅沉稳,不过他也确实是个有本事的,这才一个时辰不到,阿宁就醒了。”

娘亲的话唤起了江舒宁的记忆,曾几何时,她好像不知从哪里听闻过一段关于纪大人的秘辛。

纪旻叙祖上世代行医,到了他这辈却弃医从文,有个说法,说是纪大人的父亲因为遭了地方的乡绅迫害,家破人亡,为了报仇翻身,自小孤苦的纪旻叙才投身科举。

这个说法也确实站得住脚,纪旻叙为官不过十年,手上便沾染了不少血腥,下至九品县令上至内阁重臣,落于他手的不胜枚举。明明年纪轻轻,却杀伐果决,为人惧怕。

但在曾经,江舒宁记得,自己这个时候是没有见过纪大人的,只不过依稀记得是有个宝华寺的师傅为自己看诊过,后面以着报恩的名头,给了些财物聊表谢意再然后的事情江舒宁便不曾听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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