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政务繁忙,连着几日。

太子都没有再找过盛皎月,放任他在东宫自生自灭,不过暗中依然有人监视,一举一动难逃法眼。

天气放晴了几天,驻足枝头的覆雪刚刚消融。京城里又下起鹅毛大雪,红墙白瓦,茫茫一片。

院中的腊梅开得正盛,几抹深红给肃穆深宫点缀了些难得一见的颜色。

离年三十也不剩几天。

盛皎月当然想回家过年,她这些天在东宫过得并不舒适,习惯了被丫鬟精细伺候的日子,而宫里什么都没有,过的依然没有在家舒坦。

盛皎月还十分馋小厨房做的吃食,淮扬菜更合她的胃口。

总之,宫里处处不舒心。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小年,太子并未提起放她回家过年的意思,盛皎月难免开始着急,忍不住去书房求见太子。

可连着几天太子都不在东宫。

卫璟赶在节前回京,肩头落着飒飒风雪,周身裹挟凌冽如刀的气息,刚进屋卸下护腕,接过曹缘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又将茶杯放了回去。

曹缘立马使唤宫女太监进屋点起暖炉,怕太子殿下被冻着,又命人送来干净的衣裳,给太子换上。

卫璟换了身衣裳,邢坤已经在外侯着,“殿下,昨日盛家的公子来找过您。”

卫璟觉得稀奇,这几个月盛清越都将他视为洪水猛兽,能躲就躲。

“可说了什么事?”

“不曾。”

“嗯。”

卫璟不打算管,若有急事,他自然还会再来。

盛皎月听说太子回了东宫,一刻都等不得去了书房。

卫璟没想到盛清越来找自己是说要回家过年的事,他听完后眼皮都没动,“不还早吗?”

盛皎月心说不早,她不得不忍气吞声,“小妹过生,我这个兄长若是不回去,有些不像样。”

卫璟蹙眉,“哪天?”

盛皎月道:“二十六。”

卫璟垂眸想了半晌,“过了夜就回来。”

听他这话,回府给小妹过完生辰,她还得回东宫。

盛皎月抿直了嘴角,她原是想直接不回来的,“殿下,过完小年便是年三十……”

话才说一半,就被太子颇为不耐的语气打断,“嗯。东宫也要守岁。”

盛皎月顿时静默不语,垂下眼睫,但不高兴也只能自己憋着,雪白水润的脸庞憋出气恼透的潮红春色。

她敢怒不敢言。

卫璟见他没有别的事情要说,神色淡淡,随口将他打发离开。

盛皎月心中憋着口气,僵持双腿不肯迈开步子,小脸绷的板正,面无表情,紧紧咬着牙齿,不言不语,无声抵抗。

卫璟并非察觉不到他身上的恼怒,抬眸看见他绷直身体赌气不肯走的倔强,嘴角上翘轻笑了声,淡然反问:“你想顶替邢坤来站桩?”

他有点想不通。

怎么一个人生闷气也怪好看的。

略圆润了的脸庞,鼓起来平添生涩纯真的稚气。

盛皎月听见太子话里若有似无的嘲讽,气恼更甚,又没有办法,无奈告退。

离开皇宫时,她坐在轿子里慢慢的想,过完腊八节她不会主动回去,浑水摸鱼留在家中过好日子,才不要去东宫吃苦头。

况且太子平时很忙,哪里有空想得起她?

不过盛皎月又忍不住想,万一太子又差人来请,可怎么办?届时她又能不能招架得住?

她心乱成麻,若是太子咄咄逼人,她只能在东宫过年。

真是。

这男人好不讲道理。

其实盛皎月今日骗了他,还未到小妹的生辰。

她只是想回家喘息透气,而每年小年,京城都十分热闹。

她能得空逛街的时日不多,又有点贪玩,好不容易得此机会,不愿意放弃。

家里女孩多,四个妹妹都才刚刚及笄。

盛皎月和母亲说过之后,小年当晚就乘坐马车领着四个妹妹出门,盛清宁也被三夫人使唤出门,让他和兄长照看好年纪小的妹妹。

盛清宁不大愿意,还是被强行推上马车。他和兄长各自坐在一边,横眉冷对面无波澜。

他不理他,盛皎月也不会自讨没趣找脾气古怪的弟弟说话。

她更喜欢和女孩子们一起玩。

因她说话温柔,长得漂亮,平日也舍得花钱买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送她们,几个胆小的妹妹都不怎么怕她,和她关系较之他人更亲近些。

妹妹们不太好管,下马车就急着去逛铺子,嚷嚷着要买新簪子和新漂亮裙子。

盛皎月也喜爱绸裙首饰,盛清宁显然对去逛铺子没有半点兴趣,不耐烦拧起眉头:“我去酒楼包厢里等你们。”

盛皎月一本正经,“那我陪妹妹们去看看。”

她装作看不见弟弟眼中的讥讽嘲弄。

他要笑话就随他笑话。

几个妹妹凑在铺子柜台前挑选新进的绸缎,盛皎月悄悄走到旁边,看中了个做工精致的玉簪。她现在虽然戴不了,但是日后总有机会。

她微红着脸让掌柜拿出来给她看看。

掌柜以为她是要买给心上人,眉开眼笑拿出来顺便吹捧了通玉簪的成色,吹的绝无仅有。

盛皎月越看越喜欢,她将簪子握在手中,“多少钱?”

“五十两银子。”

这个价钱有点贵。

盛皎月既然喜欢就会买,付过钱后,原本她将簪子藏在袖子里,但是容易掉出来。

她只能将玉簪偷藏在腰带里面,这样不容易掉也不易让人瞧见。

卫璟站在二楼,无意间朝楼下瞥了眼,看见此刻应该在给妹妹过生辰的少年,他红着脸精心挑选玉簪。

男人竟是被他气笑了。

卫璟面若冰霜,对身后的邢坤说道:“去把他带上来。”

盛皎月付完钱,走到铺子外安静等待妹妹们挑选衣料,眼前的烛光被一道高大的阴影遮挡。

她抬头,脸上带疤的男人撞入她的视线,是邢坤。

盛皎月心中还很惊诧,以为今夜邢坤不用在东宫当值,她与邢坤也不大熟,乍然碰见好半晌都无话可说。

正准备出声寒暄,邢坤做了个请的手势,“盛公子,殿下在对面酒楼等你。”

盛皎月心生诧异,条件反射捏紧手指,讪讪地问:“等我?”

她觉得自己好生倒霉,太子几个月也不见得有兴致去酒楼做客,许久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偏叫才在他面前撒了谎的她碰见,还被逮了个正着。

灯下照着她的脸,仿佛被干净的日光晒过,底色透白。

邢坤维持冷脸,“还请盛公子不要磨蹭。”

每次请他,都有借口要说。

叽叽歪歪,许多废话。浪费时辰,还似是故意装相。

盛皎月欲张嘴解释,被邢坤打断了话茬,“殿下存着气,盛公子还是识相点。”

至于为什么有气,他心里应当清楚。

直到她被带到太子面前,脑袋还是懵懂。

厢房窗边临街,开了半扇隔窗。灯盏摇曳的烛火照着男人清冷疏离的身影,他的身躯仿佛被光影西吞噬,气息扑来,似冷冷寒潮席卷。

卫璟掀起眼皮,盯着少年的脸,微抿的嘴角,纤瘦的轮廓线条,面上皮肉白皙,颈间和耳后的软肉还有羞涩的印记,抹开薄薄的红色。

男人无声打量,敛起嘴角半笑的弧度,伸出手一把将神色恍惚的少年摁在窗边。

他的手指细长,骨骼明显,触感偏硬,淡定探到他腰间,摸到玉簪后迟迟未动。

卫璟弯腰附身在少年耳边,气息冰冷,颇为嘲弄,“盛公子,都不举了还想着女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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