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踩着鞋子走去书房,见景昭垂眉低目正在写字,便溜达到墙边拍了拍挂着的琴:“还是这把好看。”
那琴,是换过的。
据景昭说,是她受伤第二天清晨有个货郎来卖东西,挑篮里竖着这琴,他便顺势给换了。
货郎从来卖的都是妇孺用的头花或零嘴儿,沃檀本来还有些狐疑,直到她昨儿亲眼见了那个货郎挑着琴和琵琶叫卖,这才消了疑窦。
沃檀虽不懂琴,但莫名觉得新换的这把瞧着更顺眼,没有拂不散的脂粉味儿,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清凉悠远的木香。
“你弹一曲听听?”沃檀扭头看景昭。
她想听,景昭自然不会拒绝,尤其,是在他心念微动的此刻。
琴声泠泠,曲调逶逶,韵如松风过境,飗飗无穷。
晚钟初动般的乐声中,撩摆静坐的郎君眉如墨就,清透的面孔便似那不曾沾惹俗世烟尘的神衹,兰姿玉容,可媲云中仙人。
一曲罢,满室绕砌。抚琴之人缓慢撩起薄薄的眼皮,睃了过来。
四目接视,沃檀弯了弯眼:“好听!”
然她尾音再响再脆,也只是干巴巴的两个字。
景昭目中星芒微动,掀唇道:“此曲,名为凤求凰。”
“我知道。”沃檀拱出两颗笑靥:“我在楼子里听过,你比那些乐倌弹得要好,不吵耳朵。”
“……”
皆知九王爷于琴韵之上造诣颇高,除先帝外,从不抚弄娱人。哪知今日动指献曲,却被拿来与花楼中的乐倌作比……
景昭心里扰扰乱乱,忽觉手指骨节痒得厉害,甚想在她那芙蓉般的腮儿颊上掐一把。
往日的百般撩拨是她,今日的不解风情,也是她。
古人可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可他眼前这个,怕是未必知晓他的情绪。
这般想着,心头鲠意触底反弹,反而平静了下来。
等她自醒开窍,怕不是猴年马月的事。
景昭兀自苦笑不迭,收起琴来,挂回了墙壁。
天角渐沉,二人回到卧间用完晚膳,沃檀蹲在地上逗了会儿猫,转头发现景昭拣了本书在看。
他看得入迷,两眼注目于书页之上,心无旁骛。
许是方才擦洗过的缘故,这会儿他颈下的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玉白清削的锁骨,交织的眼睫在烛影点缀之下,仿若翎鸟栖止。
看了会儿书,他伸手取了茶盏来喝。
刚泡不久的茶,还冒着热气儿。他吹开茶叶,浅缀两口。
很早前沃檀就发现了,他喉结处有颗很小的痣,这会儿随着吞咽的动作而上下滚动,却催得她喉咙生津,渴得很突然。
应当察觉到有一动不动的视线贴在自己身上,在放下茶盏的那刻,景昭略一侧目,袅袅睇来。
就这么一霎,沃檀被勾得眼冒金星,亲昵的想头才在心里冒了芽尖儿,人已经旋身过去。
鼻撞着鼻,颊贴着颊,沃檀的身子崴过牀头,腰身软得不可思议。
景昭的门齿不是头回被她撞到,可这回沃檀却不只是啃咬,她下颌微张,叩开他的唇……
白日里积存下来的情绪,顷刻间抽丝一般褪了个干干净净,景昭拿着她的腰,把人拎进怀中坐着。
一点明月窥于廊芜,几片星子时隐时闪。
雪猫窝在地上,用前爪托住颊肉,不知所以地盯着榻上看了许久。直到两团影子分开,它才站了起身,百无聊赖地钻出房门。
跃上院墙走了几步之后,雪猫蓦地偏了偏头,朝乌七麻黑的某个地方“喵”了一声。
此刻东南方向,屋脊层叠的暗处,王府值守的卫从们呆若木鸡。
适才亲眼见到他们王爷散了头发又扯开袍子,几人本还犯着嘀咕,可目下他们知道了,原来就是故意勾着人家姑娘过去……
尴尬的沉默中,卫从们幽幽对视两眼,最终纷纷以手掩面。
这叫什么事……瞎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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