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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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戌时,景昭转醒。
眼皮才将撑起,便与沃檀的视线相触。
还是那双灵动的眼儿,但不似先前的霍霍闪灼,目光很是难言。
对视片刻,沃檀幽幽地说了句:“你怎么动不动就晕啊?真费钱。”
她刚抢来的灵芝本来打算留着给自己喝的,可这人一厥,她就只能忍痛把灵芝熬了喂他。
要不是探过鼻息和脉像,真该怀疑他是看到自己藏在怀里的好东西,才故意装晕的。
听出沃檀的不满,景昭低低地道了声抱歉,嗓音又虚又哑。
见他孱弱成这样,沃檀面颊微谷,火气憋在胸口倒有些不好发作。
折腾一通天也黑了,沃檀趴去景昭颈旁,还伸手拽了拽他的耳朵:“你快些养好吧,总这幅样子可不行,病病歪歪的以后怎么伺候我?”
肩头被倚着,景昭眸子微挑,眼底浮露些复杂神色。
作人外室,便该服侍于榻的,他还真就就忘了这出……
静了半晌后,沃檀张嘴打了个呵欠,喃喃道:“你器|.物挺丰伟的呀,以前应该没有用过吧?”
景昭面皮一抽,委实不知该如何答她。幸好这话尾的语声渐消,便顺势当她梦呓了。
躺了不到两盏茶的光景,腰间又横了条腿上来。
景昭渭然叹息,这姑娘真是直白得令人抚额,可嘴里吐出的腥膻话看似信口拈来,实则也不一定知道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他与六幺门结怨甚深,其门人要杀他并不奇怪,吊诡的是,他竟然被个六幺门的姑娘给救了。
他留下的原因之一,便是想看看六幺门的用意,可救他这姑娘,好似还真就只是贪他身子?
若当真如此,可委实荒唐,也委实……有意思。
然而景昭兴味簇起,沃檀却感觉自己当了冤大头。
她这个外室脚步虚浮走路飘轻,好像随时能离地飞起来。要不是探过他确实不会武,这轻功恐怕要赶上她师父了。
而且有时候她稍稍抱他一抱,若是力气大了些,他便会踉跄着倒地。
再有这人动不动脸红,一脸红就必然要咳,咳得震天,且十回里少说两回是见血的。
沃檀粗粗算了算,不到一旬光景他拢共晕过五次,咳了两回血,就是个实打实的病秧子!
“你连暖床都不行,我养你做什么?吃干饭吗?”
这话实在叫人尴尬得紧,景昭喉结微动:“待在下身子好些……”
“你到底行不行啊?”沃檀目带怀疑地看了看他腰腹:“难不成是什么银样蜡枪头?”
景昭素有咳疾,然而在这小院里待的时日,却远比他在王府时还要咳得频繁。
沃檀有些娇恼:“人家养外室都是为了疏解肉|.欲当账里鸳鸯的,你倒好,动不动咯血晕倒,我真是亏大发了!”
然而抱怨归抱怨,自己砸了那么多银钱心血救回来养着的,要就这么咳没了,她才是真的半点好都捞不着。
况且这病秧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这张脸俊美风华,性子也温煦,任她说什么都默默受着,几时都是幅清和平允的神情,让人觉得哪怕对他为所欲为,也会被他无任包容。
沃檀怏怏不快地去捣药,才捡了些草药入药碾中时,一双雪玉般的手搭在碾轮上:“我来罢。”
“你成吗?”沃檀拿余光腻他一眼:“等会儿要吐口血进去这点草药全没了,我又得花钱去买。”
景昭好脾气地笑笑,上去接手了。
沃檀蹲在旁边看了会儿,见他确实忙活得有模有样,便信手捡了块碎瓷片在地上画鳖,时而偏头欣赏下景昭的侧颜。
彼时正值午后,炯碎的日光和着夏蝉带出些聒噪的暑气。
沃檀挪去景昭身边:“你怎么不问我是干什么的?”
景昭缓声道:“姑娘不说,我便不该问。”
“还挺懂事。”叽哝一句后沃檀起了谈兴:“要不你猜猜?”
景昭分拣着药材,仍是摇头推拒:“在下才疏学浅,委实不知从何猜起。”
“随便猜嘛,说不定就猜中了?”沃檀怂恿道。
姑娘家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那双忽嗔忽喜的杏儿眼水亮亮地缠着人。她方才还对景昭嫌弃有加,这会儿便以利相诱:“要猜对了,我再给你买套新衣裳!”
打小锦衣玉食,从未料想有朝一日,竟有人会拿新衣来诱他。
景昭被缠磨得心下失笑,便暂且搁下手中活计,转头对上沃檀。
后足纹有黑眉柳莺,六幺门人。
擅长使毒,应当隶属的是月沉堂。
待命家中一旬有余,位阶……应当只是普通门众。
“你看我干嘛?倒是猜呀?”沃檀催他。
景昭眼尾流出几分笑意,故作沉吟道:“姑娘通晓医理,当是哪桩药铺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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