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静妃娘娘。”

“表姐。”静妃冲上前来,握住姚嘉懿的手,阻止了姚嘉懿行了一半的礼。

袁巧儿眼见着,行了一半的礼也不行了,凑将上来扯静妃的袖子,“表姐!”

静妃满头问号,她哪里来的表妹?

袁巧儿自顾自地接下去,“表姐,你不识得我,我是翰林编修袁浩源的妹妹,袁巧儿啊。”

哥哥可是天子近臣,翰林编修,就算静妃娘娘久在深宫,也该听说过哥哥的大名。

静妃一看她,乐了,多少年了,不曾见过这样不知所谓的人了,今天一见,觉得十分稀奇。

姚嘉懿脸上的笑僵了僵,连忙扯住自己的小姑子,又为她圆场,“巧儿年纪还小,不够稳重。”她把袁巧儿往身后拉,期盼她可别再做出什么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才好。

袁巧儿又怨愤起来,果然这个嫂嫂对自己没有真心,如此好的给静妃娘娘留下深刻印象的机会,却不让自己表现,要是自己表现得好,说不得静妃娘娘会给自己做媒,静妃的亲戚,一定都是皇亲国戚。将来自己要是嫁的不好,一定是嫂嫂的错。

静妃可不会惯着这样的奇葩,就算是亲表妹,也会狠狠打她的脸,更何况是来人自称的表妹。

看着袁巧儿的眼中的恶意,静妃淡淡一笑,“哦,是吗?”

“那还有假?我哥哥是天子近臣,肱股之臣,一向得力。”袁巧儿又上前一步。

姚嘉懿恨不得去捂袁巧儿的嘴,只能低喝一声,“巧儿,别说了。”她刚要继续为袁巧儿圆场。

“嫂嫂,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所以连话都不让我说?”袁巧儿就发挥了毕生的演技,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静妃笑盈盈地看袁巧儿表演,最喜欢看蠢货卖蠢了。

“静妃表姐,”袁巧儿窥见静妃脸上的笑意,收获了极大的自信,“您评评理,我说错了么?”

“你当然错了。”静妃可不会惯着蠢货,静妃只会把蠢货的脸打肿。

“啊。”袁巧儿努力睁大自己的小眼睛。

“袁浩源是翰林编修吗?”静妃将脸朝向朝露。

“回禀娘娘,不是,虽然同在翰林院,但庶吉士和编修不可同日而语。翰林编修从一甲进士中选拔,当年袁大人不过三甲末名,是做不了翰林编修的。”

“你胡说!”袁巧儿气得跳脚,居然伸起手来要打朝露。

在飞霞宫,静妃的地界,静妃还在场,要打静妃的大宫女,不是胆大包天,就是愚不可及。

袁巧儿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她眼里,什么大宫女,不过是静妃的下人,她可是静妃堂堂的表妹,打个下人而已。

静妃的眼危险地眯起,这是她发飙的前兆,赶在静妃开口前,姚嘉懿大声呵斥,“巧儿,再敢胡作非为,你就滚回家去。”

“呵。”静妃冷哼一声,表姐的面子不能不给,不急,等着这蠢货第二次犯到自己手里来。

袁巧儿鼓着嘴,不服气地跟着姚嘉懿往畅音阁去,神气什么,切。

到畅音阁坐定不久,戏还没开场,言尔玉居然也到了。

静妃怀疑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的,这才什么时辰,我们美丽又机敏的贵妃娘娘居然醒了,

“别提了。”说起来都是泪,言尔玉眼下有淡淡的乌青,显然是没有睡好。

当着外人的面,静妃没有多问。

“铛”的一声,好戏开场,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唱着别人的悲欢离合。

唱戏的女孩子里,有一个唱老生的最引人注目,看模样身段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唱腔端严厚重,一点儿女孩气都没有,唱得实在是好。

这戏开始,姚嘉懿还觉得寻常,那些子夫人小姐,惯爱看这些苦尽甘来的戏,所以一开始主角贤惠被公婆虐待的时候,姚嘉懿就能猜到后面一定是媳妇以真心感化公婆,最后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但戏之所以是戏,就是因为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发生的。

台上已经演到夫君带回外室了,姚嘉懿这才恍然,莫不是这场戏就是安排给自己的?劝自己接受外室和其子?她抬眼看静妃,静妃正和贵妃说些什么,面上带有笑意。

等闲变却故人心,她与静妃很多年没见了,倘若是皇帝要静妃劝她,静妃怎么可能不答应呢?一个远方表姐的坚持与皇帝的认可比起来,实在是不算什么。

姚嘉懿只觉得眼前一黑。

谁知台上的戏却急转直下,外室和儿子进府后,更加激发了贤惠与婆家的矛盾,贤惠忍无可忍,离家出走。

起初丈夫还不以为意,她能走到哪里去?总是会回来的,让她在外面吃点苦头,会更加珍惜家里的好日子。

贤惠不会再回来了,贤惠离开家里那小小的四方的围墙后,才发现天地有多大,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没有人会摆脱枷锁之后,主动回到囚笼之中。

那一家子的结局已经不重要了,无人在意也无人关注。

贤惠从开在巷口的小摊子做起,直到在京城繁华地段,开起自己的食楼。

做妻子,做儿媳,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她叫贤惠,无人知晓,做食楼,不用担心突如其来的辱骂怨怪,人人都知道第一楼的女掌柜步老板。

贤惠是男人的骗局,步贤惠,才是自我。

这场戏的最后,是第一楼新的分店开张,衣衫褴褛的前夫在金碧辉煌的食楼外,逢人就说第一楼的步掌柜是自己的妻子。

但没人相信,想娶步掌柜的年轻男子不知凡几,这不年轻的家伙还想癞□□吃天鹅肉?

看戏的人一时间都很唏嘘,贤惠身上,多少有她们母亲,姐姐,妹妹,甚至是自己的影子,戏里的贤惠成为步掌柜,那现实里的贤惠呢?她们的出路在那里?被虐待被辜负被欺负,也只能忍受吗?

“宫里怎么会演这样的戏?还不如我们村口演的。”袁巧儿故意大声说,急于发表自己的见解,她看过类似的戏,不过结局是哄得丈夫回心转意,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她的哥哥曾经发表过对那戏的赞扬。

“哦,你说说。”言尔玉抬眼看她,很好,又有傻逼引起了我的注意。

“贤惠这个女子可真是人如其名,不贤不惠。姑舅是长辈,他们行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怎么能因为一时之气而心生怨怼呢?”

“稚子何辜?更何况那是自己丈夫的孩子,她怎么能因为此事和丈夫吵架呢?真是毫无容人雅量,一个贤惠的妻子,不该等丈夫把外室母子接进家门,而是应该在此之前,就已经接回他们母子,不让丈夫因为内宅事分心。”

“贤惠和离之后,居然抛头露面开店,哪一个好人家的女子愿意这般抛头露面呢?最错的是贤惠开了食楼之后,既然丈夫愿意回头,为什么不接纳呢?女子以夫为天,那是她的丈夫,她的天啊!倘若贤惠回头,我还高看她一眼,她不回头,坐实了她不贤不惠”

“你别说话了,本宫怕你一开口,舍利子喷着本宫。”很好,非常好,这是多么贤惠的未来妻子啊,真是贤妻与圣母界的标杆,言尔玉懒得理她,任由她发臭发烂。

“臣女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贵妃娘娘怎可因为个人好恶,不听善言呢。”袁巧儿心里得意极了,自己的一番话,贵妃娘娘一定是无从反驳,所以只能制止自己说话。

言尔玉乐了,总有人喜欢把脸伸上来求打。想放过她,还不乐意。

“素珠。”言尔玉一个眼神,素珠秒懂,直接走上前去,抬手就给了夸夸其谈的袁贤妻一个耳光。

袁巧儿被打得猝不及防,捂着脸满眼愤恨地看她,大声嚎叫,“贵妃怎可纵容自己的宫女随意殴打臣女?”

声音大到沉浸在如麻心绪里的姚嘉懿也吓了一跳,她抬眼看看捂着脸的小姑子,没有出声,这次拦回去了,不知道她还要闯多少次大祸,让她长长记性也好。

言尔玉没回答,素珠叫人拉住袁巧儿,在另一面又给了她一个耳光,左右对称,拉住袁巧儿的人在松手的时候,随手推了她一把,袁巧儿跌在地上。

“你们欺负人!”袁巧儿再也忍不住了,跌在地上,仰面哭着厉声指责,把她母亲撒泼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本宫是贵妃,是上位者,做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你怎么能因为一时之气心生怨怼呢?”言尔玉把她的话原原本本还给她了,袁巧儿愣在当场,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城西开棺材铺的鳏夫李瘸子,十分风流,私生子一大堆,气走了三任妻子,不如将你嫁给他?你有容人雅量,把他的孩子们都接回来,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袁巧儿毫不怀疑,但凡她做出点头的动作,这个可怕又恶毒的女人会说到做到,将她嫁给李瘸子。

想想李瘸子的一院子孩子,袁巧儿顿时觉得呼吸不上来。

她慌忙收了自己撒泼的样字,跪地认错,“臣女无知,胡言乱语,还请娘娘见谅。”

“这就怕了?”还以为多坚定,胡诌一个李瘸子就吓到她了,言尔玉瞅一眼袁巧儿的发顶,懒洋洋地贴住椅背。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慷他人之慨的时候小嘴叭叭的,怎么自己遇到一样的事反而不敢了呢?”

“是臣女的错,臣女不该未考虑到实际情况,以己度人,确实贤惠的处境十分艰难。”袁巧儿跪下来低着头,嘴里的话十分恭敬,内心却愤愤不平,就算自己说错了话,那又怎样?

何至于这样对她?这贵妃真是性情怪异,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也不知道皇帝喜欢她哪里,还封她做贵妃?狂什么狂?要不是因为皇上,她什么也不是。

袁巧儿余光偷偷去瞅自己的嫂子,她的嫂子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纹丝不动,小姑落难,嫂子却没有帮忙的意思?这是哪门子嫂子?该叫哥哥休弃她,又转念想起来他们一家子还要仰仗着姚嘉懿,休弃是不可能休弃的,那就叫哥哥打她一顿,袁巧儿暗暗做好打算。

言尔玉可不会管袁巧儿到底是心服口服,还是只是嘴上应承,何必那么麻烦管别人心里想什么?嘴上不服,见一次打一次,打到她服。

袁巧儿被打之后,一直缩在人群后面,离言尔玉远远的。

很快到了午膳时间,静妃留饭,言尔玉也不想回宫去吃,一起在飞霞宫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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