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阿黛尔向王后提供线索,默里先生命令仆人将阿黛尔反锁在了她的房间里。

听见门锁声响起的那一刻阿黛尔还存有最后一线希望,从小到大父亲都从未对她施加过任何暴力,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躯体上的。他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总是那样的宽宏,默里宅的老嬷嬷们私下里常感慨说,再没见过哪位男士能像默里先生一样有耐心。

然而当她拼命拍打了一个多小时的房门也没能等来任何回应之后,她确定了父亲是是真的打算用这样的方式困住她。

幼年的时候,哪怕她频频和诺亚偷跑出去玩耍,艾伦最多也就是摸着她的小脑袋笑着说:孩子,你要是再调皮我就要找个笼子将你关起来了——现在阿黛尔已经不是孩子了,艾伦却真的将女儿关在了“笼子”里。

阿黛尔不能理解艾伦这样做的原因。在开门无果之后她干脆抡起了椅子对着房门砸了过去。当然,这样是砸不开厚实的桃心木大门的,阿黛尔只是在发泄自己的愤怒而已。从小到大她接受过的教育都告诉她,要文雅、要做个淑女、要时时刻刻保持她身为侯爵千金的高贵。但没有谁告诉她,在面对委屈的时候她应该怎么办。

也许她应该哭泣,将脸埋进枕头里嚎啕大哭,眼泪说不定可以打动父亲的铁石心肠;又或者她干脆服软好了,扑闪着眼睛温软的向父亲道个歉,他们就还是和睦的父女——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该像现在这样砸门。这让她像个泼妇,完全失去了贵族小姐的体面。

阿黛尔听见门外有女仆经过,她们被她砸门的动静吓到,尖叫着说阿黛尔小姐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阿黛尔对着门外那两个只顾着议论却完全不打算为她开门的女仆吼道,顺手抄起一只花瓶对着门锁再一次砸了过去。

总之阿黛尔不想哭泣也不想服软,她现在头脑清醒逻辑清晰,她只是很愤怒,迫切的需要毁坏些什么来宣泄她的愤怒。人们或许觉得一个有教养的姑娘是不该发脾气的,可是现在阿黛尔厌倦了所谓的“教养”,她就是要大闹一场,哪怕吓坏整座宅子里的仆人,也好过把怒火憋在自己的心里,微笑着委曲求全。

可惜翻遍了房间,能够使用的“武器”也就只有几把椅子,她要是有斧头或者铁锤就好了。

她想起她从儿时起就喜欢摆弄机械,诺亚在她十岁那年送给了她一整套拆卸机械的工具,之后她也在不停的搜集更多种类的楔子、锤子、钳子、扳手,将它们收在一只漂亮的胡桃木箱子里,如同爱护首饰一样爱护它们,然而她的工具箱此刻却并不在她的房间里——自从她拥有了一个独立的工作室之后,她将所有的工具都搬到了那间小小的工作室内。

她的卧房成了纯粹的闺阁,由艺术珍品点缀着每一个角落,房间四处可见柔软的蕾丝花边,嫩绿色的鹅绒被褥和华丽的丝绸帘帐充分展现着她作为女性的温柔——可这些鬼东西在关键时候完全排不上用场!上个世纪的名贵雕塑被她磕碎在了门把手上,画像被她赌气摔在了地上,由于不小心划破了手指,那些蕾丝花边被她拽下来用作包扎了,至于那些绸缎纱罗,啧,她难道要用它们来上吊吗?

最终她筋疲力尽,虽然心里仍旧恼火,但已没有力气大喊大叫。连胸衣都顾不上解开,她直接倒在了乱糟糟的床上。窗外已是黑夜,月亮如同一张似笑非笑的嘴,悬挂在薄云之后冷冷的嘲弄着她。她感觉到饥饿,可是居然也没有谁来为她送点食物。难道她的父亲是打算饿死她么?因为她想要“害死”他钟爱的养子,所以他索性赶在阿黛尔害死诺亚之前,先饿死这个恶毒的女儿?

在饥饿与疲惫之中,阿黛尔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醒了过来,她醒时整座默里宅斗安静无声,她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月亮这时已经不见了,东方的天际泛着朦胧的灰。

阿黛尔没有再去管那扇冷硬的房门,她用牙齿和手将自己较为轻薄的衬裙撕成长长的布条,将布条搓在一起成了结实的绳索,又将这些“绳索”一节一节的接上。

窗户是没有上锁的,她将窗子推开,然后将绳索固定在了窗台上。接着深吸了一口气。抓紧了绳索,翻过窗子缓缓向下爬。

她的卧室在默里宅的二楼,距地面有一定的高度。翻窗的时候她不敢往下看,生怕自己因为害怕而发抖。

这没什么好怕的,她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还记得小时候吗?小时候诺亚经常带她偷偷摸摸的逃出去玩,那时候别说翻窗了,他们一块翻墙,一块爬树,诺亚总是会先于她跳到地上,然后伸手接她……算了,还是别想这些了,现在只要一想到诺亚,她就觉得难受,好像喉咙被看不见的手掐住了似的,无法痛快呼吸。

但诺亚的影子就是纠缠在她心里,她即将落地的时候,恍惚间竟好像又听见诺亚的声音,他击掌,轻快的对她说:阿黛尔,大胆些,我接住你,我一定会接住你的。

于是她下意识的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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