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言说了几句歉意,茶珠背对着他系上帏帽,薄布滑下来遮住了她的面容。

她转过身看着他,感激地说:“我知道公子是为我着想,其实公子说的这些事,我又何尝不知,但我舍不得兄长受罪。”

她伸手进帏帽里擦拭并不存在的泪水,弱小的身躯站在一堆杂物里却格外的淡雅出尘,“公子热忱之心,对待陌生人尚且流露真心之语。今日公子一语惊醒梦中人,我兄长早过了弱冠之年,我不该再纵容他胡作非为了。”

陆秀洵见她这般温和明事理,更觉自己方才咄咄逼人不对,为了弥补这份歉意,他道:“我既付了定金,过几日会来监工。你收了银子如何花是你的选择,但如果你兄长有了闲钱更加肆意妄为,我还是期望你可以……更多地为自己考量。”

他提出监工,是担心她兄长回来之后抢走她所收的定金,他也许会更加潇洒地赌博,反而欠下更多银子。他偶尔来看看,若出了什么事,也能帮衬一二。

“监工?”她极小地“啊”了一声,“公子纡余为妍、卓荦为杰,怎能暗自揣测我会拿了定金逃走。”

她夸他优秀,再故意说他来监工是不信任她的人品,她想以此激将法,避免二次饰演温玲玲,她这点临时补起来的才学,可经不起仔细考验。

她更怕下次陆公子还会带上姜公子,姜公子那句“似曾相识”,险些让她短寿一年。

他不理会她的反对,平和淡笑,作揖,“姑娘再会。”

茶珠捡起地上的篮子,又将誊抄的诗句放进篮中,“我替人仿写了诗句,刚好要送去。”

她跟随陆公子走出了胡同,她福了一礼,往大街上走去。

他驻足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愣神。

他很欣赏她。世家女子亦学文识字,但甚少有人能像她这般在书上写满独到的见解,她还擅长丹青……若有更好的先生授课,她的文学、丹青造诣都不可限量。

她每日奔波卖字画,汲汲营营,难免令才华蒙尘。不如他来教她?升起这个念头后,他在巷口站了许久,思索是否可行。

“诶。”姜季弥搂住他的肩膀,“在这儿傻愣着干嘛?”他“嘿嘿一笑”,“你猜她会不会对我一见……”

“她会还你银子。”

“她哪来的钱。”

在姜三哥审视的目光中,他淡然道:“听说是卖字画赚的。”

姜季弥蹙眉,“她人呢?”

“卖字画去了。”陆秀洵扯出被他抓住的衣袖,“告辞。”

姜季弥去巷子里转了一圈,未见佳人芳影,又回头去追他,“小陆别走啊,去喝酒!”

茶珠与李彦在附近的客栈碰头,他揉着被绑得酸痛的肩膀问:“这事完了,你怎么看着不太欢喜?”

“完不了,他过几日还要来。”茶珠仰头叹息,一字一顿地说,“没完没了了。”

……

茶珠答应了温玲玲要去看望她。她之前向年姑姑提了几次,年姑姑总说不方便探望。

今日她终于有了不得不见她的理由。

“陆公子要一副《百鸟秋景图》,这画只有温玲玲会仿,我去求她画,她动作利索也许几日就画出来了。如果姑姑去说,她行事便会多有懈怠,况且她即将临盆,产后虚弱哪还有空闲作画。陆公子来监工我的时候,难道让我给他展示我拙劣的画技吗?”

年姑姑思索半晌,告诉了她温玲玲的住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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