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半晌,她问:“这儿今日还有房么?”

“剩一间,已订下了。”楚晏道,说罢便起了身。

“回去歇着吧。”乐有初看着他,对方的眉宇透着几分倦怠,想来是这一路没怎么停歇,不知什么原因,便连一向含着笑的桃眸都有些黯淡了。

楚晏走后,苍穹在日换月的缝隙悄然挂上几颗星光,积郁在南边的乌云被风一吹,朝北方疏散,渐渐形成薄的一层纱幔,宛若一位忧伤的少女,泣出白雪一般的泪,风也呼啸着,像大地的喘息,又像是在忿忿不平。

乐有初揽上黑帔,将后边的帽子戴上,一脚踩上窗台,身子朝前一倾,跃上梅枝。

不知多久,她找到了一家酒馆,提了两壶桃酒,边走边喝。

本就酒量不佳,不过一会又喝了个酩酊大醉,好在还晓得回去的路,踩在积雪上一步一个印子。

喝得多了,便连前头何时多出个老头都没发觉,直到人站在眼前,才有些踉跄地站稳了脚。

蓝衣老头眉头一皱:“小姑娘?”

“你这老头,挡什么路?”乐有初没当回事,往右挪了挪。

蓝衣老头紧接着往右挪,他肩上还背了个包袱,要说看上去像个十分正经,仙风道骨,尘外孤标的道士,事实并不尽然。

只见他手指着乐有初的酒,笑得谄媚:“小姑娘,这么多你喝不完,不如给老夫一壶?”

“当然可以。”乐有初反应有些迟钝地挑了下眉,伸出一只手掌,“五文钱。”

“老夫没钱。”

乐有初翻了个白眼,正要使轻功走,却被这老头攥住了袖子,耍赖道:“小姑娘,以往老夫都是跟店家赊的,今日你把最后两壶买走了,老夫也跟你赊一回?”

乐有初折扇重重地敲在他的手背。

蓝衣老头猛地往后一栽,扶着脚背叫苦不迭:“哎呦,老夫命好苦呦,活到这岁数还被个小姑娘欺负,老夫我死了算了……”

“……你!”乐有初见识过各种花样的阴谋诡计,明枪暗箭,还真没被人碰过瓷。

喝了酒有些迷糊,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她分明敲的是手背,怎么还疼到脚背去了?

月上树梢,夜市街道上来人不少,一听那老头的叫唤纷纷围到这来凑热闹,人们向来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心口都向着眼睛,没有人会去在意事情的缘由如何,一时间只顾着指指点点,唾沫星雨都往她身上砸。

乐有初思来想去,遇到赖皮最好的办法就是视若无睹,她向前走了两步,试图扭身离开。

蓝衣老头脖子一伸,捏着脚背,抹着并不存在的泪水,又开始高声呼喊了:“流血!我流血了!老夫我离死不远了!小姑娘,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死了也与你无关……”

乐有初回首扫了一眼,还真有腥红色从他的靴中流出,接着蔓延到霜花上,夺目的红艳,可这滩血红里怎么还掺了根鸡毛?

风一吹,吹跑了脑中混沌,她眼睛微眯,笑了笑,蹲下身与老者平视,道:“老头,你是真想死?”

带着一丝丝凉风的声音吹入耳朵,听得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而蓝衣老者只是耸耸肩,完全不受威胁,反而低声一笑,有些挑衅道:“小姑娘,把你的酒分我一壶,我便不闹了,如何?”

“好啊。”乐有初起身,把他也扶了起来,又道:“还是先去看看郎中。”

“这个……就不必了吧?”蓝衣老者笑容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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