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庆国当质子的那几年,她的身边也就只剩亲信和楚晏了。北方的雪总是猛烈而急躁的,疯狂地犹如暴雨落在肩头。

百庆国的人并不知晓她真正的身份,皆以为她是她的弟弟乐沥晟,可乐沥晟早已死了,被太后毒死在故乡的温床中。

她扮男装成为质子是无可奈何,当年兵败,无论如何她都是不该走的那一个,毕竟她的父皇只是个有名有无权的君主,真正执掌权势的是太后和她。

但原本应该去到敌国充当质子的乐沥晟无法重生,只能是她假死,代替乐沥晟赴此行。

入百庆国宫门时,和今天同一日——十二月二十九日。

狂雪像暴雨一般落着,她的身心都如坠冰窖,走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那一刻桃瓣也在脚边打转,而她却无暇顾及。

头顶遽然出现了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她停步,发现是楚晏给她撑的。

还记得那年楚晏跪在雪地,穿着湛蓝色的太监的衣裳,耳朵冻得通红,五官十分深邃,这种俊容很罕见,也很惊艳,那微翘的浓睫上覆着几丝雪花,他与周围的怠惰的侍从截然相反,神情冷峻,身板挺直,手高举着红色油纸伞,道:“恭迎太子大驾,小的有失远迎,请恕罪。”

分别是以下对上的话语,被他说出了决然不同的感觉,像是某种期待已久的喜悦,像是同辈之间的寒暄,总而言之,是一种很奇怪,微妙的情绪。

那时楚晏笨得不是一星半点,她分明是敌国来的,完全不需要被尊重的小小质子。

后来乐有初才知道,原来楚晏不是笨。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聂九歌的唤声将她从微涩的回忆中抽离,她抬首,道:“风太大没听清,说什么?”

聂九歌“啧”了一声,道:“我说,那姑娘嘴太严了,我说了半天才撬开一点缝隙。”

乐有初微微歪头,示意他把话说完。

聂九歌笑了,滔滔不绝道:“她把话说得很绝对,而绝对的拒绝,往往更意味着希望,至少有个明确的态度。若半推半就反而不太合理了,这桩生意很难,很有挑战,我很感兴趣,这一定能赚大钱。”

扶南瞪他,“别说废话。”

聂九歌撇撇嘴,走到几人前面踢着雪,手背过头,道:“总之,她应该和这里面最有权力决定这事的人,有几分交情。”

乐有初点头,边走边朝扶南道:“派几个暗卫去跟着她,背后那个人八九不离十是在长安了。”

“是。”

“我去西街逛逛,若是时安兄回来了,记着让他找我玩啊。”聂九歌朝他们挥手,犹自走了。

“好。”乐有初抬头看了看天。

这雪把天染成了雾色,云里透不出阳光来,整个大地笼罩在一种朦胧的状态中,看似安定,但内里的暗潮汹涌怕是快要浮现出头了。

百庆国那腐烂发臭的朝政,如何能治这腐烂发臭的安南国,臣子们堆起一座金碧辉煌塞满臭鱼烂虾的宫殿,发朽入骨的朝政律法将“国泰民安”四个大字遮敝得严严实实,比此刻的天还要昏暗。

佞臣执权的世态,光照不进来。

乐有初眸光一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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