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楠郢觉得那个问题本就不重要,可还是脱口而出:“你,‘嗯’了什么?”
岑清垅像个初入学堂的小孩子,终于等到老夫子抽题背诗,刚好抽到了他很熟悉还很喜欢的那首诗歌般开心,“嗯,我知道了,你喜欢我。”
柳楠郢一头雾水,他瞧着岑清垅一副寻他开心的样子,瞧不出几分真心,只当是两人间的玩笑话,“啊?我说了么?”
岑清垅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努努嘴,点了点头,“我说,你若是心怡于我,正常的很,你说是啊。我又说,你莫不是喜欢我,你说是啊。”岑清垅将脸上的表情收了收,谨慎的又问,“我可有说错?”
柳楠郢分明看着他一副调侃的样子说了前两句,而后一句的问题,一脸认真。可不知要怎么回答,竟一时噎住了……
“垅儿!”
听得有人声,柳楠郢忙从书案中抽身,与岑清垅保持着一段距离。那避闲的神情,如逃脱了蛇蝎美人一般。
岑清垅一脸冷笑,瞧了他一眼,然后更加懒懒的瘫在书案上,“娘!”
云湖道人带着岑夫人走了过来。
柳楠郢朝着二人拱手一拜,“师兄,岑夫人。”
云湖道人笑了笑,“我本姓是岑,不过许久未叫了,你还是唤做嫂嫂吧。亲切些,有些人情味儿。”
柳楠郢客气的笑了笑,“嫂嫂。”
岑夫人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便跟着玄儿,叫你阿楠吧。”
岑清垅还未曾在真心上原谅这个抛弃妻子二十多年的爹爹,虽然他有苦衷,可感情的事,很难算清,爱恨的事,很难消磨,他冷嘲热讽道,“你个道士,跟个半仙谈人情味儿,傻不傻?”
云湖道人也不生气,“垅儿不知道,你师叔天长日久的冷淡惯了,好不容易肯理理我这个老头子,我得给他些人间温暖才是啊。”
岑清垅翻了个白眼,不曾理他,转头看向岑夫人,“娘,我饿了。”
岑夫人忙将手中的食盒打开来,一层一层摆放到八角石桌上,“知你会饿,一早起来给你做的,你好生跟着你师叔在这里修养。之后,取了……”便不再说下去,竟然有些哽咽。
柳楠郢知她是担心岑清垅体内的木莲子在他身体里二十多年了,若是一朝取出,会殃及性命,于是安慰道:“嫂嫂,且放心,我拼尽一身修为,也会保他性命的。”
岑夫人望着柳楠郢,心生不忍,“我知云湖早已入世,同你们仙家不同,垅儿的命只得交给你,方可解脱那缠人的心疾之症。可,这般恩情,我们凡胎肉骨的,如何还啊?若你在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折煞我们?”
柳楠郢明白她的善意,可自己这条命活了千年,没有阿垅,形同枯木。千年枯木,朽而不死,又有何意义。他给予了一个满是理解的笑,“嫂嫂放心,我有把握。且,他的命,我定会护好的。”
岑清垅在一边听的心里好生难过,这辈子活着了这些年,最真心待他,爱他,护他的人,都在这个宅子里了。
柳楠郢此刻背对着岑清垅,与云湖道人、岑夫人面对面站着聊天。
岑清垅坐在凳子上,将每层食盒里的吃食拿了出来。他见柳楠郢的手正背在身后,就悄悄的伸手到他的袖子中,握紧了他的手,五指交叉,然后又使劲儿拽了一下,“师叔!吃饭!”
于是四人围坐在八角桌前,岑清垅不断的给柳楠郢夹菜,云湖道人和岑夫人则泡上一壶茶,一起聊天闲谈。
柳楠郢的盘中已满是食物,他笑着对岑清垅道:“够了。我……”
岑清垅似是想到了他算是个神仙,“你需要吃饭么?”
柳楠郢道:“可吃,可不吃。”
岑清垅,点点头,将一汤匙杏花汤饼直接送到柳楠郢嘴中,“那睡觉呢?”
柳楠郢只得张嘴,“可睡,可不睡。”然后吃了下去。
岑清垅坏笑,“那你昨夜,干嘛同我睡?”
“咳咳……”柳楠郢只吃了这一口,还呛了好一阵子。
岑夫人笑道:“阿楠,垅儿自小就这样,说话没大没小,你且不要同他计较。”
云湖道人有些嫌弃,“你且把那浮生酒肆关了吧,总归是个风月馆,不甚好听。看看你的习气,说话的姿态,风尘味儿太重了些。好生改改。”
岑清垅冷笑了一声,“哼。我只在这里养伤瞧病,瞧好了,我还是要回浮生酒肆的,你啊,莫要管我。”
岑夫人见两父子马上就要吵架,赶忙转移话题,“阿楠啊,不知何时可以取那木莲子呢?”
柳楠郢说道:“过几日他胸口不那么疼了,就可以,只是,有些丑话说在前头。”
岑清垅望向他的眼睛,“你说。”
柳楠郢对上了他的眼睛,“我可以取,可以拼尽修为保你命,可是,活多久不知。减寿命是肯定的。你可曾想好?”
岑清垅笑了笑,“我不想时时受着心疾之苦,我,只想做个平凡的世人,好生自在的活着。即便不能长寿,只再有个十年的寿命也够我用了。”
岑夫人收起了含泪的眼,转换做了一个笑脸,满是温情的看着岑清垅,笑着说:“我已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使劲儿活,也未见能再活一两个十年。人生散易聚难,只求聚时好自珍惜。”
柳楠郢轻抚上岑清垅的背,拍了拍,“你只信我就好。”
你只信我就好。
你生,我陪着你,你死,我亦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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