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忱沅在剑冢里呆了三年,剑冢里的草皮都被她啃了个干净,因肚中实在饥饿难当,去剑冢外找吃的,刚好碰到路过陆家前来吊唁的和光山人。和光山人郭昭与陆家有旧,瞧着故人之子如今落得这般模样,顺手将他捡了回去。

陆忱沅,沉冤昭雪的忱沅。

这里是陆氏的剑冢,也是她......先辈长眠之地。

“陆忱沅,你还不动手吗?”空气被撕裂显现出一道身影,嫩黄长衫,马尾高束,发间红绳垂落半珏碎玉与耳坠上明黄的细长流苏遥相呼应。

陆忱沅抬眸看向他,蓦然就笑了,偏过头唤了一声:“张柔斐?”

张柔斐,现任道一山系山主,她的心上人。

张柔斐目光冷淡没有应她,垂目看着下面被吞海兽肆意玩弄,瑟瑟发抖的凡人,红绳碰在他冷白的脸庞上,像是一尊高高在上,无欲无求的神佛。

“和水村一百二十户人家,老人一百有三,妇孺二百二,青壮年一百三十三,共四百八十三人。”他注视着地面上的一切,眉眼清冷疏离,唇角掀了掀,报出一串数字。

“啊?那人还挺多的。”陆忱沅拎着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憋了半天只干巴巴地感慨了这么一句。

“你确定不救?”他的目光终于落在她的脸上。

陆忱沅握着剑的手不自觉地捏紧,这是一道送命题,不过时间并没有给她太多犹豫的机会。

剑冢那方传来一声一声凄厉的尖叫,吞海兽一爪子抓过一个人,一口咬断了他的身体,半截身子一边在它口中,一边落在土地里,鲜红的血液汩汩流下,染红了它狰狞的利齿。

吞海兽似有所觉抬头朝陆忱沅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鲜红的嘴咧开,好似在笑,墨绿色的独目里是明晃晃的挑衅。

“剑骨陆家,所出剑仙一千有三,均称得上剑道第一人。剑之所往,荡涤至恶,看来也不过沽名钓誉,不过如此。”张柔斐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陆忱沅手中的骨剑上,目光暗沉。

剑之所指,还天下海河清明。

剑之所往,昭人间朗朗乾坤。

吾辈之人,不尽人间至恶,誓不成仙。

这是陆家的家训,是陆氏剑修修剑的初心,荡涤人间不平事,以昭日月清晏名。

陆忱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握剑的左手,指骨分明,五指修长有力,虎口掌心覆着一层薄薄的茧,这是一双剑修的手。

“但是我会死。”陆忱沅认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陈述事实。

她握剑的手逐渐坚定,深吸一口气朗声笑道:“其实,张柔斐不必如此的。”

其实,张柔斐不必如此的。

你想毁我道基,碎我剑心,断我剑骨,只需和我说一声便是,何必如此把这么多无辜的凡人牵涉进来,把陆氏剑冢牵连进来。

修道之人最怕因果业报,陆氏先辈皆除魔卫道而死,百姓也是无辜生灵,就算术师有遮天换日之能,幕后主使又如何能完全骗过天道,身缠因果孽障,如何成仙。

陆忱沅举起手中的骨剑,结印凝神,九节骨剑急速壮大剑身颤抖不止,好似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发出长啸哀鸣,在她背后化作一个巍峨虚影,剑尖一抹鲜红比血色更加艳丽。

“住手——”远处急速飞来一个小黑点,天青长衫,是梁淮央。他的发丝皆乱,衣衫狼狈,嘴里咳血不止:“咳咳,快停下!你会死的,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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