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养了一屋子和她相似的美人,留着她的画,瞒着所有人来见她一面——可是实际上,这下面并没有埋藏她的尸体吧。即便是连尸体都不留给你,你还是在这守着这块碑。为什么呢?”秋露浓顿了下,话语中有片刻的迷茫,可她很快就笃定起来,任由嘴唇贴着祁知矣的脸颊。“也对,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你爱她吧。”她笑了起来,语气仿佛在叹息。

“住嘴!”

那些平静到有些冰冷的神情消失,像烈日下冰雪一般散去,祁知矣宛如一只被人踩中了尾巴的狮子,暴怒的吼道,“你知道什么呢?我怎么会爱她?”

顷刻间,他的威压也喷涌而下。

祁知矣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秋露浓。

细白的脖颈被他握在手中,柔软得像一株刚长出来的杨柳,都不用他出手,风雨就能折断她。

可他到底没有下手,因为秋露浓突然高声地笑了起来。

“是啊,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爱别人呢?”

秋露浓改口,打开他的手。

那只能轻易劈开山和海的手掌,被这样被她轻轻打落了。

秋露浓笑得格外开怀,一边笑一边摇头,围着他走了一圈,饶有兴致的欣赏起他的愤怒与茫然。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出祁知矣挣扎的模样。

她自己停下,咬着嘴唇笑笑,幽幽道,“这些年里,你认识的人中还有多少活着的呢?曾经和你一同在玄天宗的弟子呢?顾盼儿呢?... ...”

念出这个名字时,祁知矣被雨水冷得打了个哆嗦。

不知何时,他忘记了施法隔绝雨水。

他僵在原地,看见秋露浓正微笑着对自己眨眼睛。发丝滴着雨点,他任由雨水顺着锁骨滑下,浑身冰冷。

顾盼儿死的时候刚踏入元婴期,漂亮又高傲,也是年轻一代很受欢迎的女修。

她是比祁知矣早一批入门的弟子,看起来冷淡,但实际上单纯到有些愚蠢。

她也确实是个好师姐。

事事总想挡在自己的师弟师妹面前,祁知矣刚入师门时,顾盼儿被他利用了不知道多少次。

就连死之前,那张溅满鲜血的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的平日里清风霁月般的师弟会抛弃自己。

舍一人而救天下,足已。

那时的祁知矣,确实就是这样想的啊。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问题。

弱者如蝼蚁。

人命不值钱啊。

他做错了吗?

他没做错啊......

后人都称赞他道心坚毅。

唯独那时惩罚他的长老翰墨老怪,抚着发白的胡须,连说了三次,“你年纪还小,这样做你会后悔的啊。”

“求仙?问道?你付出了你所有的一切,这就是你的惩罚。 ”

上位者的威压让秋露浓浑身骨头嘎吱作响,她吐了一口鲜血,呸在地面上,很快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那真是一张漂亮的脸,苍白到让人怜惜,可全然无任何柔弱的色彩。

望着这张脸,祁知矣有些惊恐,有些还颓靡,一切都让他无从下手。

祁知矣忽然觉得这个夜晚真的是很冷,他疲惫地呼出一口气。

所有的威压在一瞬间消失。

雨还在下着。

凄凉萧瑟的夜里,远远望着,两道孤独的身影立在树下,两人都浑身湿透了,看起来让心生怜悯。

——唯独在场的这两人没有。

祁知矣长久的注视着少女,心跳如擂。混乱和回忆交错间,一时间忘记了质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他感觉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可到底是什么呢?

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来,抚摸起祁知矣的脸颊,在肌肤上留下水渍。

秋露浓捧起他的脸,仰着头,和那双黑到阴郁的眼瞳对视。

祁知矣目光涣散,而秋露浓嘲讽的笑着,看着黑瞳中自己的倒影,任由冰冷雨水从下巴滴落。

“现在,你来告诉我,你真的得到了曾经你想要的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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