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欢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她也是困在宫中,长久不能出去。

梁丹朱偏过头,亭子外头的芍药灼艳,她带了一点微微可惜的语调道:“可惜今日是赏花游宴,否则便像厚着脸皮向殿下再讨要一回校场跑马。”

扶欢笑着摇摇头:“我可不愿和你同去,你马骑得厉害,同你在一起骑马没什么成就感。”

这头过了晌午,虽然用过午膳,但午后时间长,容易饿,御膳房这头已经排了人一一送上膳食小餐,都是些精致可口的糕点甜酿。扶欢算着这些膳食差不多该来了,就对梁丹朱道:“等会膳食来了你尝尝芙蓉甜酿,这是我特意带了小厨房的周师傅盯着御膳房的人做的,你尝尝看。”

御花园里不单有扶欢这一处亭子,四下大大小小的,有好几个,最偏的是临近畅园湖,在湖心中央有一处。

贵女们瞧花瞧累了都爱往亭子里休憩,因此御膳房的糕点甜酿得分往各处。

何颂端着托盘,跟在御膳房打头的太监身后,一步一步往御花园走去。今日的天气很好,没有凛冽的风,日光也暖和。从御膳房到御花园,这一路走来并不算累。何颂一面走着,一面悄悄抬头看过去。

花香柳翠,满园锦色,御花园就在眼前了。他们这群人在来前就有了分派,往哪处送膳食,人人都有数。何颂记得,他来前,御膳房管事的宋太监特地把他叫过来,看了他两眼,笑着说他是有福气的,而后指派他去为公主送膳食。

何颂知晓,宋太监嘴里所说的福气是什么,那日公主为他说话免了他的责罚,是他最大的福气,这意味着他在公主心里留下了印象。他想,他要将这个印象再加深一下,最好能让公主能记住他的名字,记住他的模样。

深宫中的太监,每一个都想往上爬。

说不准,他真能成为第二个慕卿。

何颂弯了弯唇,更小心地护着自己的托盘。

虽然已经放晴许久了,可地面还是没有被阳光完全晒透,有些见不到光的地方,依旧湿漉漉的。到了御花园,御膳房的宫人就四下往各处去了,何颂知晓扶欢所在的亭苑,那里的芍药开得很好。

他抬起眼,已经能看到那片灼艳的红,就像是烧在眼里一样。何颂往前去,只是不知是未干透的地面打滑,还是御花园的花匠忘了除去青苔,何颂只觉得脚底不听自己使唤,他整个人向前扑去。

啪嗒,一声脆响,何颂手上的托盘摔在他面前。他顾不上手掌膝盖钻心的疼,慌忙爬起来去看自己托着的膳食,托盘上罩着的盖顶也被摔开了,里面的糕点并甜酿全都撒了,沾染上尘土。

何颂的脸色惨白,他跪坐在地上,徒劳地去捡散落在地的糕点。虽说这时候赶回御膳房,还能再要一份全新的,宫中宴饮,御膳房怎么样都不会缺备好的膳食,但是一顿责罚一定逃不了。

更重要的是,何颂死死地咬着牙,脸上的青筋都泛起了,更重要的是,他这次,不会再出现在殿下面前了。

簌簌的衣料拂过声还有脚步声在何颂耳里响起,他往回看,眼中那烧得正艳的芍药褪去了色彩,他的眼中的景色换成了人。那是比芍药还要红的服饰,琵琶袖上蜿蜒着金线,到胸前,是每个太监做梦都想穿上的四爪坐蟒。

何颂回过神,忙跪在路旁,缩着身子,以额头触底跪伏。

早有人看到他这幅状况,有一个袍角绣海纹的太监拿靴子踢了踢地上散落的点心,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何颂不用回答,那太监单看看也能明白出了什么事。但是他不能不回答,何颂是宫中太监最末一等的侍者,而站在他眼前问话的人,品级比他高了许多。

小侍者低着头,一五一十地说出前因后果,他的手上腿上还有血迹,瞧着十分狼狈。

这一番问话过后,那太监也没说什么。何颂不敢抬头,就盯着地上斑驳的日影,盯久了,眼前仿佛出现五彩的影子,他眨了眨眼,期望赶走那片眩晕。

那位太监正恭谨地向慕卿回话,慕掌印说了什么,何颂听不清楚,他们边走边说,声音也不重,他努力地听,也只能模糊地听到一些只言片语,拼凑不出完整的意思来。

不过很快,那位太监又回来了。

何颂小心地抬眼看他,叫了一声公公。

那太监眼皮向下,垂着眼看他,嘴边的笑说不清是什么意味,何颂过了很久才明白,大约是怜悯吧,或许还带着嘲弄。

“起来吧,送膳食的活不用你做了。”

何颂不敢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问:“奴才不明白公公的意思,什么……叫不用奴才做了?”

那太监也没恼,他耐着性子再同何颂说了一遍:“意思是,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伺候不了主子,还是到宫外自谋生路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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