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才出了两个的天脉,他要是个凡人,那别人算什么?石头?

奚连川抿了抿唇,突然冲口而出:“师叔,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我真的不是自恃天脉,才荒废至今!”

洛寒枝的眉毛一下往高处挑,几乎要斜插入鬓。“我没这么想。”

奚连川鼓足勇气,没被他打断。“所有人都对我寄予厚望,一开始拿我和舒云圣人比,指望我比他更早悟出道心。看我到了十七八岁还是这幅样子,就拿我和师叔你比……但我又让所有人失望了。于是再拿我和同辈的程师兄比……”他脸上又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胸膛剧烈起伏。

无论他怎么努力,最后都只是一场徒劳。他好像是一块淹在水里的石头,灵气像水流一般充沛地从他身上冲刷而过,却难以留下一丝痕迹。

奚连川低下头,轻声道:“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这些话,嵇昙活着地时候他都没有跟师父说过。可见了洛寒枝也没多久,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奚连川在洛寒枝的沉默里后知后觉出一丝羞耻,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挽回。

更漏无情,一声一声,滴过长夜。

梁冲突然在床上叫了一声:“阿姊!”

外面的两人俱是一惊,顿时忘却了原本在说的话。洛寒枝一跃而起,两步进了里间,只见梁冲僵直地坐在床上,面如金纸,冷汗涔涔而下,浸湿了一大片中衣。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全身抖若筛糠,好像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梁公子!”奚连川坐到床边,梁冲绝望地攀住了他的袖子,语无伦次地叫道:“我阿姊……我阿姊她!”

洛寒枝突然一指伸出,印在了他眉心处。一道柔和的光闪过,梁冲剧烈的颤抖慢慢平息了下来。

奚连川忙问:“梁大小姐怎么了?”

“我……”梁冲的眼神慢慢聚焦,虽然脸色还是很苍白,但已经清醒了,“没什么……是个噩梦。”

他虚弱地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但洛寒枝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问:“什么梦?”

梁冲抬眼看他,咽了一下口水。“我梦见阿姊她一身凤冠霞帔在等我,问我怎么不回去送她出嫁。我问她要嫁给谁,她说是罗延……”

奚连川和洛寒枝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我告诉她,罗延已经死了。可我阿姊不听……她拉着我的手,说喜宴要来不及了,硬把我拉回了家……他们已经在拜高堂,我抬头一看,这根本不是喜堂,而是灵堂!我爹娘竟然全都是纸人扎的!”梁冲眉头紧皱,跟他们描述,“就是那种烧给死人的纸人!”

他又颤抖起来,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他还能闻到香烛纸钱燃烧之后的味道。

奚连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苍白地安慰道:“这只是一个梦,你受了惊吓,心神不稳,做噩梦是正常的。”

梁冲寻求确认一般,问他:“只是一个梦吗?”

这次回答他的是洛寒枝:“是。”

奚连川半是安抚半是强迫地摁着梁冲的肩膀,让他又躺了下去。床头还有安神的汤药,是梁冲之前没喝完的。奚连川拿过来,喂梁冲喝下了。梁冲不安地蜷缩在床上,没过多久便又睡了过去。

洛寒枝始终站在边上看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师叔。”奚连川叫他。

洛寒枝闻声看着他,好像突然从沉思中回过了神,“你也去睡吧。”他随口道。

“嗯。”奚连川踌躇着,“我……”

“今晚就不必做功课了。”洛寒枝打断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明天我再教你一套运气的法子。”

“哦……”奚连川低头讷讷,然后突然反应了过来,“啊?!”

洛寒枝人已经转了身,好像仍是随口一说:“此去台郡半月路程,我就教你半个月。”他盘腿坐回榻上,闭目开始调息,“然后看你自己。”

奚连川愣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洛寒枝又睁开眼:“还不去休息?”

奚连川猛地一下跳了起来:“是!师叔!”

洛寒枝皱着眉头闭上了眼:“安静。”

奚连川嘴咧得老大,胸口像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一样。他安静不下来,又不敢打扰洛寒枝,只好小心翼翼地压着嗓子,说给自己听似的。

“是,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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