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岁刚才在心里计算了两人相识的时间,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整十年。
最后一次见面到现在,整四年。
陆泠大学毕业后回到蓉城工作结婚定居,沈嘉运每年冬天回来探望沈清,顺便与老朋友聚会谈天。
只有她,一次都没回来。
如果不是这次同学聚会,可能也还,不能相遇。
乔岁微微垂下眼:“好久不见。”
“这次回来待几天?”沈嘉运看着她,“是因为工作?”
沈嘉运说话时语速很慢,声调平平,带着一股不易令人发觉的轻颤,而他端坐着,气势本该温和,却眼神冰凉,隐忍克制。
乔岁已经看不懂他了。
她平静地说:“明天下午的高铁。”
沈嘉运:“下午几点?”
乔岁顿了顿:“下午三点。”
只有十七个小时了。
沈嘉运没再说话了,沉默地将手搭在方向盘上,等着乔岁开口。
可乔岁就不。
说什么都行。
沈嘉运此刻,怎样骂她都行,只要他开口,她就答应。
可惜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真正心意相通的两个人。
沈嘉运重新打开车载音乐,乔岁微蹙着眉,对着车窗远眺,她打开车窗,寒风立马吹起她的长发,也吹湿了她的眼眶。
沈嘉运问她冷不冷,不管她说冷还是不冷,他都贴心的关闭车窗。
他说:“注意身体。”你以前最怕冷了。
“嗯。”乔岁说,“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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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并没有开太长时间,乔岁动作轻柔的解开安全带,腕上的纹身一闪而过。
沈嘉运还记得乔岁纹身时,他就坐在旁边。
乔岁估计也怕吧,她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要改变我的躯体,按道理来讲是要通知他们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的气息轻轻的,声音掺杂了些悲悯的妥协。
她说:“沈嘉运,你以后不能辜负我。”
三角形的其中六十度,我是留给你的。
到如今,视线模糊,头脑发胀,人走茶凉。
乔岁又接到陆泠的电话。
“旧情复燃了?”
“没有。”乔岁进了酒店,捋了把头发,酒红色大衣贴身修面,腰间长带一系,婀娜身段。
脸色白而冷,眸子黑而亮。
“没说些什么?”陆泠说,“小说里演的破镜重圆,干柴烈火都是假的?”
乔岁张了张嘴,懒得搭理:“能说什么?”
乔岁在外是个高冷话少的人,但在相识十年以上的陆泠面前,高冷形象坍塌,甚至还会被当作逗比。
当然乔岁自己不从。
陆泠意识到乔岁和沈嘉运估计真的没发生什么后,开启闺蜜聊天模式。
“你这么久没回来,真的没谈男朋友?我本来想着你钥匙能和沈嘉运重归于好,我就不掺合了,既然没有,那我给你介绍一个,我老公的哥们儿,家里开工厂,新区有别墅,家里几辆车都是百万起步,人品也不错。这年头,找不着真爱,有疼爱也不错啊,你说是吧?”
身后有人经过,风从门中窜入。
乔岁拢了拢肩,漫不经心地回应一句:“是的吧?”
“你自己在北泽不累么?你这几年也没和沈嘉运联系吧?”
乔岁嗯了声。
“我就知道。”陆泠继续道,“沈嘉运去年也去北泽了,你知道么?他家人在北泽安家,他也在北泽买了房,说真的,如果你俩能够继续在一起……你俩真的般配。”
乔岁听这话听得苦涩,恨不得马上挂电话,抬眸间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不得不挂电话了。
面前的男人身高体长,大步流星地走向前台,似乎是感觉到什么,脚步没停视线偏移。
乔岁挂断电话,招了招手。
宋清航抬眼看她,冲着人笑:“才回来?”
乔岁乖巧学生似的:“嗯,你才吃饭?”
她看见前台搁置的外卖餐盒,应该是一份咖喱牛肉饭。
宋清航笑着挠了挠头:“你吃了没?要不要一起?”
那双看向她的眼神真挚单纯,金丝边框包裹着的镜片之下的眼睛有几根细小不易发觉的红血丝。
一股自责内疚的情感涌上心头,到脸颊之上已经完全转为不好意思和一点儿俏皮。
“学长辛苦了。”
宋清航似乎并没有看出她心里头的弯弯绕绕以及她才和久别重逢的前任分别的窘迫。
“来吧。”他说,“给我干点儿杂活。”
乔岁站在灯光如昼的酒店旋转门口,后脑勺被风吹得发凉,她冲宋清航笑着,心里想着的却是那辆穿过夜色阑珊的白色保时捷。
这是她和沈嘉运久别重逢后分别的第八分钟。
是他们认识的第十年。
不出所料的,往后平静而淡然的生活中,这是两人最后一次相遇。
宋清航取过外卖。
保安从旋转大门里跑进来。
乔岁手插在兜里看了保安一眼,目光随着他惶恐的表情转移,落在宋清航脸上。
“快打120!有人出车祸了!”
酒店前台应声打开门,工作人员聚集起来。
乔岁没反应过来,宋清航望着她,冲她歪了歪头,似乎也很迷惑。
“是个年轻人,开着辆保时捷!”
记忆里的故乡依旧万家灯火,隆冬的晚风凛冽而锋利。
乔岁站得木楞,这一声把她浑身都吼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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