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圆月高悬。

又一场大战结束了,强大的黑水部族被顾修的军队活生生扯成了两截,精兵几乎战力全失,武器和粮草也都被大周的军队收入囊中,这一战虽然艰苦,但同样赢得漂亮。

深夜,宋煜用两把缴获而来的靺鞨军刀交换了长期为顾修守夜的机会。顾修受伤了,可他并没有探望的资格,只能这样像根杆子一样的戳在门外。

那天的伏击刚刚结束,侥幸活下来的他慌乱的寻找的顾修的身影,看见的却是被韩墨初打横抱在怀中的顾修。

再后来,荀老将军派遣的援军到了。

顾修被安安稳稳的送回了营帐。宋煜辗转打探了顾修的伤情,据说顾修伤得不轻,除了那日的箭伤,还有几处刀伤,有些处置过有些干脆没有处置过,而且又都泡了雨水,大多数都已经发炎了。

“疼...”

营帐中传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宋煜急切的回过头去,却影影绰绰的什么也看不清。

“殿下知道痛为何还擅自拔箭,把伤口里的肉搅烂了知不知道?”

营帐里,顾修赤着上身,被韩墨初死死的压在一张案子上换药。顾修肩背上的箭伤因为他的逞强而导致了六角形的箭伤被彻底翻出了肌理的嫩肉,若是没有韩墨初带来的那些无极丹,他这会儿估计连命都保不住。

苏澈研制的无极丹虽好,可要用烈酒化开,擦在伤处产生的锐痛,是伤口本身的数倍,哪怕是如顾修这般极端隐忍的少年也生受不住。

韩墨初只能尽可能的加快手上的速度,在顾修被痛处折腾的失去意识前尽快结束,最后一圈绷带在顾修身上交缠完毕,韩墨初拍了拍顾修紧绷的后背:“好了。”

顾修松了口气从案子上撑起身体,韩墨初将宽松的软裘披在了他的背上。

方才顾修忍痛的力气太大,额前浮起了一层细小的汗珠,一身热汗逼得他烧都退了不少。

“不束甲能成么?”顾修扶了把肩膀上的软裘,让那些光滑的裘毛不至于从他背上滑落。

“成不成的有什么法子?殿下的伤需要将养,好在眼下大军守着这个地方,黑水部与隋集引带的那些叛军集结也需要时日,殿下便暂且好生养息吧。”韩墨初将顾修按回了榻上,与人掩好了被子,自己也在榻前的小桌上摆了一盏小灯,预备着将连日来的军功及战损情况拟成奏报,呈送与君王知晓。

“师父。”

韩墨初应声回神,不知何时顾修已经侧身躺到了他的身边,仰着头与他四目相对:“我能不能贴着你睡?”

油黄的灯光下,顾修蜷缩的像个小虾米,那双冷毅凌厉的眼睛看起来水汪汪的,大约这才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样子。

“殿下这个姿势自己觉得舒服么?”韩墨初弯眸浅笑,无奈的点了点顾修的额头。

“舒服。”顾修不以为然的将脑袋靠在了韩墨初的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殿下当真是越大越孩子气了。”韩墨初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任由顾修靠着他的膝头。

顾修的伤势其实不容乐观,也就是仗着少年人的体魄强健。能让他多睡一会儿,对伤口复原是很有好处的。

枕着韩墨初的膝盖,顾修睡得很快,没有一会儿功夫气息就喘匀了。

趁着顾修入睡的功夫,韩墨初将那份冗长的军报整理完毕,又校对了一遍,才终于决定熄灯休息。

谁知,他刚一低头便瞧见靠在他膝头本该在熟睡的顾修正睁着眼睛看着他,一动不动的。

“殿下,怎么醒了也不说话?”

“我不想扰你费神来看护我。”顾修从韩墨初的膝头上撑起身体,让韩墨初能起身将桌案搬回原位。

“臣看,殿下就是想多在臣身上赖一会儿吧?”韩墨初挑眉看着顾修,宽去外袍,脱去战靴,将顾修的身子直接挤到床榻之内,躺在了顾修身边,一条胳膊架在顾修肩膀上:“那今日臣便让殿下赖个够,也省的臣去对面铺床了。”

韩墨初觉得顾修这个孩子一面作为这支王师的主将,一面又是个受了重伤的孩子。伤痛之中,他不想让顾修太过隐忍。有他在,他可以替这个孩子撑得起局面,顾修想喊疼就喊疼,想撒娇就撒娇。

他想告诉顾修人能强,就有弱。太过刚硬的人,是无法驾驭太强大的力量的。

因此没给顾修拒绝的机会,温柔的贴着顾修的身子就睡了过去,睡着前还不忘拍拍顾修的脊背,像哄个三岁的孩子一样。

此时此刻,顾修的上半身只缠着绷带,韩墨初也只穿了一身单薄的寝衣。

这种接近于皮肉贴合的状态,让顾修始料未及。

十五岁的顾修脑海中已经有了很朦胧的意识。他的这种意识里是很想跟韩墨初亲近的,还是那种超乎寻常的亲近。

可在韩墨初当真将整个身体靠近的时候,他的心底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子带些烦闷的燥热,连带着身上的刀伤都跟着发热发胀,脸颊也烧得火热,心跳犹如擂鼓一样咚咚咚的敲撞着他的胸膛。大脑一片空白,连自己是谁,为什么要躺在这儿都忘了。

韩墨初靠得越近,这种感觉便越强烈。逼到最后顾修只能背过身去,在保持自己能不压到伤口的状况下,艰难入睡。

那天夜里,顾修几乎是睁着眼睛度过的,直至破晓时分才恍恍惚惚的睡了过去。

睡熟后的顾修莫名的发了一梦,梦中只见一个似曾相识的白衣男子穿着清雅的长袍在晨曦的薄雾中舞剑。置身其中的顾修拨开一层又一层的雾气屏障试图看清那男子的脸。就在即将看清的一瞬间,顾修梦中的身体飘然向上,后又恍然坠落。最终以意识的形态重新落回到了身体里,本能的双目张开,眼前出现的是韩墨初那张温文尔雅的笑脸。

“殿下?睡好了?”

顾修出了一身透汗,下意识的动了动身体,忽而察觉自己下半截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正流露出了一股不可名状的湿粘。

顾修的身子陡然一僵,随即缓缓的别过脸一言不发,双手一点一点的将身下的被子拉扯过来,又将自己裹紧了几分。

“殿下,您怎么了?”

韩墨初刚问了一句,看着顾修通红的耳根和僵硬的身体,便很快便意识到了问题的症结。他比顾修年长许多,他很清楚顾修这个年纪的少年多多少少都会在午夜梦回时,见到些什么,然后莫名其妙的弄得身下一片狼藉。

他十四岁的那年也是一样,因为偶然间翻看了他的恩师易鶨先生画的美人图,也是做了整夜整夜的梦。次日清晨还被苏澈看见,捂着肚子笑他尿床了。也不知顾修这个孩子昨晚梦到了什么,这会儿连动也不敢动了。

原本在韩墨初眼中,顾修除了比初见那年高壮些以外,其余并没有什么分别。

这是韩墨初第一次真正意识到,顾修是真的已经长大了。心智是一方面,但身体上顾修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男人了。

其实说起来,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到了顾修的年纪,家中的母亲便会寻个稳重些的姑娘来与自家的孩子开蒙,让孩子能尽早的懂事。成年成亲后才好与家中传宗接代。

只可惜,眼下顾修身在军中,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只能暂且委屈这个孩子等战事结束,忍到京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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