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役,无疑是一场豪赌。
赌注便是所有出征将士的性命。
那日,长久干旱的枯山上下了一场零星小雨,雨珠混合着小雪,气温骤降。含混的湿气中夹杂着浓烈的腥臭。
靺鞨部所在之处常年少雨,所以每当旱季落雨,靺鞨族人便会遵循古例,宰杀牲畜告慰上苍。
顾修,韩墨初,荀子龙三人皆知,这是千载难逢的战机。
夜色降临,顾修亲自点齐人马,趁着夜色分兵出发。整个大周驻军营地中灯火通明,与往日毫无差别。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那些烛光摇曳的营房里早已空无一人。
整片驻军营区里,只剩下了不到八千人的战力,以及四十架可供防守的山地巨弩。
韩墨初周身重甲,腰间压着长剑。带着一队亲兵在营中各处巡查,安抚伤兵,督促守卫士兵保持体力,以备随时一战。
熊虎抱着大刀跟着他,寸步不离。
顾修率领着大约五万人的队伍,在密林中行进。与所有的将士一样,牵着马徒步行军。密林多枯枝,踩之有异响。顾修为了隐蔽毫不迟疑的带头趴身在荆棘丛里匍匐行进,脸颊被尖刀似的枯枝划破了几道口子也浑然不觉。
终于,大军在一天一夜后摸到了指定的突围地点。顾修又令人在距离黑水部驻军营房三十里的位置,放了把火,借着火势引出了蛮兵的先锋队伍。
一场恶战,瞬间爆发。
困顿已久的将士们爆发了裂天般的嘶吼,这场仗关乎着所有人的生死存亡。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要想在这场征战中活下去,便必须要不畏生死。
顾修身为将领,毫无意外的冲在了所有人之前,顾修肩背上赤红色的披风兜着粗砺的风沙,长!枪在手,将所有试图靠近的黑水蛮兵斩于马下。
一个好的将领便是一支军队的魂灵,能够稳定军心,鼓舞士气。
此刻,顾修便是那个魂灵。那条赤红色的披风在灰沉沉的战场上是唯一的亮色,也是所有参军将士的一颗定心丸。
“将士们!随我冲!”顾修手举长!枪,振臂高呼。
“冲!”
天黑前,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灭掉那支先锋队,然后以此处为据点暂时安息修整。
第一日这场仗只打了不到四个时辰,顾修没有给那支先锋队留下一个活口。时过傍晚,顾修坐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举着一只刚刚烤熟的野猪腿大口大口的咀嚼着,无盐而炙的野猪肉又腥又硬,硌的牙龈生疼,但为了迅速恢复体力顾修还是连皮带肉,一口接一口的送进嘴里。
宋煜手中拿着纱布,为顾修包扎着征战时不慎被蛮兵的弯刀划伤的手臂。顾修的伤口不深不浅,但也露了红肉,宋煜也不知是自己手法轻还是顾修当真不怕疼,白生生的药粉撒上去的时候顾修连眉峰都没紧上一下,而且看都没看他一眼。
“地图给我。”顾修将手里吃完的猪骨随意往地上一抛,起身便朝随行而来的两个先锋官要了黑水驻军的布防地图,并以最快的速度下达了关于这五万人的军队部署,以及与荀老将军合围的地点,当一切部署完毕,顾修终于侧身看了宋煜一眼,道:“你,下去睡两个时辰。”
宋煜被顾修看了一眼不由得心头一僵,紧忙道:“回殿下,末将撑得住。”。
“这并非你撑与不撑的问题,而是你此刻不睡,明日如何随行?”
顾修冷冰冰的抛下一句话,紧接着便转身与两名将官去临时搭建的营房中看伤兵。顾修郑重其事的褒奖了那些伤兵的勇气,并且告诉那些人,他顾修不会抛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其实他们中许多人的伤势是连一夜都撑不住的,但顾修的话能让他们在存活时,充满希冀。也能让随他参战的所有人,倍感安慰。
顾修在黎明时也在靠在巨石上睡了约莫半个时辰,狼一般的警觉与敏锐将他从疲惫中唤了起来。
果然,远处的密林之间靺鞨蛮兵的擂鼓与叫骂声已经响了起来,顾修提枪上马的反应已经接近了本能,他策马奔走在尚在安歇的人马中间,高声喝着:“起身,准备迎敌!”
恶战一场接着一场。
经过四五日不曾间断的交锋,黑水部汗王阿克敦也品出了顾修这两队人马的意图,也不顾粮草失利,不惜抽调三万兵力直击大周驻军的大本营。
在博明高地的征战结束后,顾修还未及喘息,一封极其简短的战报便送到了顾修手上。
战报是荀老将军传来的,意思只有一个,他迎击黑水部右翼之时,遭遇了那一队不恋战的黑水蛮兵,那些蛮兵的意图明确便是韩墨初设下的那座空营,而他此时正被两股势力夹击分不出手。
一旦那三万黑水蛮兵直逼大营,那韩墨初必然岌岌可危。
如今,合围之势渐成,他若是在此时分出兵力去阻截那股蛮兵,那么好不容易打下的合围之势必然不攻自破。
顾修看着手中那封战报,又看了看那个送战报来的陌生小兵,提起手中长!枪一枪洞穿了那小兵的咽喉,又将手中的战报撕碎了随风扬走。
顾修知道,这般明显的扰乱军心的举动,一个纵横沙场数十年的老将绝不会做。会做这件事的只有敌军。
更重要的是,顾修相信韩墨初无论如何都会撑到合围之势完成,顾修对韩墨初的这种信任,可以说是盲目的。
而且这件事情背后有一个更加可怕的事实,那便是大周的军营里已经有了细作,所以敌军才会对大周军营内的状况如此了如指掌,等尘埃落定后,才能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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