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初拿着伤药,搁在了宋煜的枕边开门见山道:“我不管你眼下对殿下存了什么心思,我都希望你能明白,殿下身为将领都不可能在战时与你任何回应。你是参军的男儿,你来此是为国尽忠,除此之外的任何事都不是你此刻该想的。殿下今日责罚,凭的是军纪法度,即便换作任何一个人,殿下也同样会一视同仁。我希望你不要因此心存怨愤,若你因怨愤而生恨毒之心,还是好生掂掂自己的份量,别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是,多谢韩参军关照,末将自知有错,不敢心生怨念。”

宋煜将脑袋埋得极低,手中握着韩墨初送来的药瓶,其实韩墨初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到心里去。

此时的宋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他迟早有一日也要如这个韩墨初一样,能堂堂正正,体体面面的立在顾修身边。

安营第九日,大周军队与黑水部先锋部队终于有了第一次交锋。

黑水部的蛮兵因为先天生存条件恶劣,人人都仿佛没有摒弃兽性一般极其野蛮,打起仗来皆是不要命的。

高笙率领的先头部队才露了头,便险些被那些熟悉地势的黑水蛮兵一锅端平,若不是有韩墨初提前所制的火箭,只怕连突围都十分困难。

这一丈吃紧不说,连带着后继的气势都被削弱了。黑水部的蛮军一波接一波的进攻,大周驻军十战有六皆是败绩。

若不是仗着天险地势,还有那些强劲的巨弩,那群黑水蛮兵怕是早就攻了上来。

但是,蛮兵们上不来,他们也下不去。就那么生生僵持了将近两个月。

时过六月,靺鞨边陲之地方才回暖,靺鞨干旱少雨,气温回暖后冰雪消融,他们所在的营地外七里的水源地是河川支流,此时也渐渐进入了枯水期,若是到了七月还不能突围,那么这十几万人的军队,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黎明时分,又是一夜未睡的顾修守着沙盘,连烛火将熄都浑然不觉。

“殿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还未败,何以便是这副神情了?”韩墨初将烛火重新点燃,昏黄的火光映在了顾修英俊的脸上。

十五岁的少年,眉眼间深沉落寞。

“我母亲,没有败过。”顾修的语气很平淡,平淡的仿佛在议论一个传闻中的外人。

云麾将军云瑶是大周第一位女将军,也是第一位常胜将军。她的领兵之才也在顾修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韩墨初想不通,似这般本该如骄阳一般的女子,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的便败给一段儿女私情,以至于困顿北荒且致死都是待罪之身呢。

“殿下,云麾将军昔年也曾与靺鞨交锋也曾经陷入苦战,一次失利,不是殿下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征战沙场原本就该一步三思的,我怎能忘了这河川之流的事呢?”顾修揉了揉酸涩的眼睑抬眸与韩墨初四目相对,正声道:“不过,多谢你愿称我母亲为将军,多谢你还记得她曾是将军。”

顾修眼神中的真挚,激得韩墨初险些失了分寸。这些年他都不曾告诉顾修自己接近他的真相。因为他不想让顾修觉得自己接近他只是为了一点恩情,不想让顾修活在数着日子,不知几时算是恩怨两清的负担里。

“殿下,其实在臣心目中,殿下的母亲绝不是那种困居后宫的小女子。”

“为何?”

“因为殿下啊。”韩墨初温声笑道:“殿下一身傲骨,宽厚仁义,聪敏善学,正直明理。所以臣只看殿下便可知道殿下有一位怎样的母亲了。”

“我没有这么好。”顾修双目一沉,将与韩墨初对视的目光收了回去:“眼下,还是要先想想如何脱困罢。”

“依臣看,此番正面强攻必然不利,唯有从两翼突围饶到黑水部军后方,绝其粮草退路,再以天险之势突围。”韩墨初拿起一支小旗插在了黑水军营后侧的一座山丘上:“若大军能合围至此,则能截断黑水军营大半兵力,而且此处有河流主干,周遭有密林,大军可以在此稍做养息,以待来日。”

“此法是好,只是还尚无战机。而且若是大军兵分两路,营中守卫势力薄弱,如遇强攻只怕会就此失守的。”

“那便给那些蛮兵唱一出空城计,亮灯火点烽烟,让他们有所忌惮就是了”

“师父,阿克敦不是乌土木,此人心机很深,此法只怕瞒不过他。”顾修皱眉道:“既是空城计,那么谁来做孔明呢?”

“自然是由臣来做了,阿克敦心机虽深,可越是这般深思之人,越不敢贸然冒险。殿下只要与臣留下八千可战的人马,其余人殿下便与荀老将军兵分两路,从黑水部左右两翼突围。如若顺利,此战只需十日。”韩墨初顿了顿道:“殿下,臣信你。”

顾修将韩墨初的部署在心中重新盘算了一遍,抬眼郑重道:“我,也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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