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孟平眼力,清晰捕捉到小公子在发现她时,那赫然浮跃鲜活起来的眉眼。

背后的花苑仙境在这一瞬好似都变得黯淡无光,不及藤塌上那人的半分愉悦绝色。

孟平不自觉地咽动喉咙,垂落在袖下的掌心莫名有些滚烫,没移开眼。

唐明安平时最厌旁人邪佞冒犯的眼神,将他犹如货物一般打量,可此时迎着高大女子定定的视线,那里面没有贪婪索取,端像一汪被惊艳起涟漪的潭水,大方露着惊叹。

“呵——”沾沾自喜的哼笑声自他朱唇边溢出。

这木头,总算被他所蛊惑发生了丝变化。

先前还一脸正直瞧不上他,等最终成了他的囊中之物,还不是任由他玩弄。

唐明安喜滋滋地换了个姿势,撑着脑袋斜躺下来。

随着他动作,精致的碧色衣袍倾泻铺展开,少年公子眼角眉梢皆透着与生俱来的金娇玉贵,弯着唇懒懒地张口:“臭木头,看傻眼了?还不滚过来,本公子有话要问。”

脆亮的嗓音,熟悉的唯我独尊高傲的语气。

“……”孟平眼中的恍惚在刹那间破灭。

她微抽着嘴角上前,“明安公子可是要问那江之岚?我已将她丢出去了。”

“谁问那废物了?少在本公子面前自作聪明。”

唐明安不满轻嗤,说完他眸光不经意的下撇,当瞥到孟平今日的装扮时他神情猛一愣。

随即孟平便眼睁睁看见他一双桃眸瞪得又直又圆,腮帮子一瞬鼓成松鼠般,涨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异笑容。

“你、你怎么穿成这副模样?!”唐明安指着她的手都因忍笑而隐隐颤栗。

方才一直在气头上,此时心神松懈下来,他才发现眼前这女人,今日穿的竟是一身鲜艳的深橙色衣袍!

那鲜艳的衣袍将她脸衬得愈发黝黑如炭,一副浓眉英姿的眉眼微微扭着,极其怪异可笑。

甚至还不知从哪儿折了几枝柳条,一左一右的绑在了袖筒上,高大的身躯稳稳伫在那儿,那几枝纤弱的柳条便迎着风在她边儿上一颤一颤。

浓浓的画虎不成反类犬气息。

“你这人,穿的这是什么四不像?!”唐明安彻底绷不住贵公子仪态,拳头捶着藤塌放恣地大笑出声。

那眯成缝的眼尾不多会儿便抿出了一层泪花。

孟平既觉得羞耻,可眼睛盯着小公子那笑眼晶莹的泪花时,她不自主被带动情绪,丢脸的跟着笑了笑。

“明安公子,我这番,叫负荆请罪。”若她没记错的话。

唐明安笑得眼前一片模糊,此时听到她低沉认真的嗓音,他扯着笑抬手指抹了抹泪花。

待视线变得清明,映入眼帘的却又是女人在日光下橙得刺眼的装扮,以及黝黑黝黑的面庞,他泪花一溜儿便又笑了出来。

唐明安捂着肚子笑得微喘着气,声音泛起丝绵哑,格外艰难地发出命令:“你……给本公子转过身去。”

怎会有这样的女人,真是要疯了。

孟平也生怕给他笑抽抽了过去,便沉默地背过身。

等了片刻,只听得小公子清嗓子般咳嗽了一声,接着响起挪动衣袍的窸窸窣窣声,听响动,应该是支着身子坐端正了起来。

不错,方才那种洋洋洒洒的躺姿像什么话。

孟平暗自点头,随即便察觉到一股极明亮的视线灼灼落在她肩头上。

不必转身,脑海便自觉浮现出那双艳丽耀眼的眸子。

“咳!姓孟的,你方才说什么负荆请罪来着?”

唐明安质问的声线夹着丝懒绵绵的笑音,尾调欢快上扬,甜甜脆脆地钻进耳朵里。

孟平抬手搓了把耳朵,仍感觉耳根处有些许勾不到的酥麻痒意。

因着她回话时便不禁走了神,“负荆请罪啊,听人道是戦乱时期流传出……”

正准备讲呢,一个小石子便不满地砸过来。

“废话!本公子自然知道什么叫负荆请罪,本公子是问你做什么要负荆请罪来了?”

这人当真是又蠢又傻又愣。唐明安微勾唇瓣。

孟平想起昨日她脱口而出伤人的话,嘴唇抿直,默了片刻后才沉声道:“昨日我说了明安公子的不是,害明安公子动了怒,不高兴了,便特来负荆请罪。”

说完,她却听得小公子轻哼一声,扬高音量飞快地紧逼而来:“那你为什么要说本公子的不是?是不是服侍本公子难为你了?你压根一点都不想留在本公子身边?”

一连串的恶狠狠质问,连气都没待匀一下。

孟平瞠目结舌。好不容易才有哄好的迹象,怎么又好像不太高兴起来了。

她紧忙证明自己没有异心:“既然明安公子已经成了我的东家,我自会踏踏实实行差,没有觉得难为。只是,我就一个粗人,嘴巴直,不会使那些甜话,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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