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一怔,端详对方片刻,突然惊喜出声:“小女君!怎会是你!”

刘向早年是姜祖望的部下,驻军北地雁门郡一带,同袍同泽,直到十几年前,二人才分道。姜祖望继续做安北都护,持节绥靖边郡,刘向则因旧伤解甲,后来入京,做了禁军将军,掌宫门屯兵、内外禁卫。

武帝当日一统九州的战事,催生出了无数的武人功臣,他那些年却一直跟着姜祖望在北境服役,并未建过什么大功,能脱颖获得如此一个机会,离不开姜祖望的举荐。这些年,碍于内外不相交的禁忌,虽没机会再见,但对自己的老上司,刘向一直是怀着敬重感恩之心的。

至于姜含元,更不用说了,军营里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认出了人,他的神色立刻变得亲热无比。

“小女君怎会突然入京?大将军一向安好?哎呀,一晃多年没见,小女君竟也这么大了!我虽人在京中,这两年却也时有听闻小女君的捷报,真真是将门之后,武曲下凡,羞煞了我等一干混吃等死自诩须眉之辈! ”

他又上前,要向姜含元见礼,被她拦了。

“不敢当。刘叔不必客气。实不相瞒,我今天来找刘叔,是有事想请刘叔帮忙。”她含笑说道。

刘向立刻点头:“小女君何事,尽管道来,只要你刘叔能帮得上,绝不推辞!”

姜含元望了眼护国寺的方向。

秋木掩映,高墙寺宇的深处,随风飘来隐隐佛唱,阳光下,那一对高高立在雄伟大殿屋脊两侧的金碧琉璃鸱吻,闪烁着斑斓的光芒。

“那就多谢刘叔了。我想进去。”

刘向愣住。

“这……”

他期期艾艾,顿时说不出话。

姜含元微笑道:“我知我这所求无理,实在是为难您。但请您放心,我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倘若换成任何一个别人,就算至亲,提出这个要求,刘向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但是现在,站面前的是旧主之女……

“敢问小女君,今日入寺,所为何事?并非刘叔不愿帮忙,而是……小女君你也知道的,我职责在身,不能有半分不好。”

终于,他开了口,小心试探。

“我想看一眼摄政王。”

她的语气很是寻常。

刘向再次一怔,想起一事。

摄政王年二十有四,却至今未曾娉内,王妃之位空悬。

几个月前,他听到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言。摄政王入宫,探望武帝朝的老太妃,太妃心疼他身边至今仍没个知冷知暖的知心人,催他立妃,他便笑称,仰慕姜祖望之女,若能娶其为妻,则当无憾。

姜祖望原配早亡,只一个女儿,那便是从小被他带在身边的姜含元。

又,上月,宗正卿贤王老千岁束韫出京北上了。无人知晓他此行的目的,但那个传言却愈发坐实,老千岁是去替摄政王求亲了。

今日姜含元现身在了这里。看她这一身装束,分明是悄然入的京城。

看来传言是真。

刘向暗暗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

小女君在沙场虽不让须眉,但再如何,终究是女孩儿家,想看一眼未来郎君的模样,也是人之常情。

祁王摄政后,宵衣旰食,咨问弗倦,理政常至深夜乃至通宵达旦,为方便,常宿于宫中,外人想入宫得以窥其貌,怕是不可能的。确实,今日算是极为难得的便宜机会。

刘向又暗暗打量了一番旧主之女。气定神闲,姿态自若。料她知道轻重。

这一点,他是绝对相信的。

退一步说,就算不考虑和姜家的旧情,日后她若真为王妃,必居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过这样一个要求,自己怎能不应?

他不再犹豫,低声道:“也好,今日我就为小女君你破例一回。方才供养殿的壁画已观毕,摄政王伴着太后及陛下去了罗汉殿,在听法师讲经。你可扮我亲兵入内,以暗语通行,来回无阻。只是,小女君牢记,千万勿惊动人——”

“摄政王姿貌,无须近观。小女君只消远远看上一眼,便就有数。”

最后他靠近些,用略带些长辈调侃的亲切语气,促狭地道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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