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妘深不由紧张起来。

“鬼生涯。”

妘深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哪怕她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可是主动和被动那就是两回事儿了。

现在没有人保护她,如果鬼奴要杀死她,就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妘深没敢跑,只能强壮镇定地笑了笑,“那还真是巧,我正也要去鬼生涯。”

鬼奴没有理会妘深,像是不打算和她说话,只是闭着眼休憩,那苍白有些难看的脸色说明他应该受了伤,而且还不轻,但就算是鬼奴受了伤,妘深也不敢轻举妄动。

马车到了古齐城附近就没有继续往前行驶,毕竟普通百姓都视这里为不详之地,怎敢轻易进城。

鬼奴和岱灵到了这里就下了车,她们走路去往鬼生涯,不过好在鬼生涯就在附近,走路并不会太远。

“掌门怎么一个人出门,你的那些很能打的徒弟呢?”这一路上,大部分时间,妘深和鬼奴都是沉默的氛围,现在鬼奴冷不丁问道,倒让妘深吓了一跳。

妘深脸不红气儿不喘地说道,“她们就在后头,马上就到。”

鬼奴才不信她的鬼话,笑了笑就没有说话了。

鬼奴受了伤,妘深身体孱弱,两人都慢吞吞地走在路上,虽说走得不是很快,到也慢慢走到了鬼生涯。

鬼生涯曾经是鬼王厉元和神霞仙子殒命的地上,这里犹如荒芜地狱一般的存在,寸草不生,四面都是礁石岩浆。

一股股红色的岩浆从岩石缝隙里流出来,朝一个方向流动,一条条汇成了巨大的池。

一走到附近,一股扑面而来滚滚的热气几乎要把妘深给灼伤。

妘深感觉自己的皮肤好像裂开了一般,热浪就像一只无形的巨手,遏制住她的脖子,妘深连呼吸都觉得十分难受。

她转过头看了看鬼奴,只见他神色未变,似乎并没有因为这股热浪而受到影响,他异常镇定地看着这片岩浆池,脸上有一种豁出去的表情。

妘深回过头,看着一片火红的岩池,越看越觉得熟悉,这不就是不久前梦里的场景吗。

眉头蹙起,妘深忽略身体的不适,她慢慢靠近岩池,静默打量。

不知道为什么,妘深虽然没有来过这里,却觉得这里很熟悉,她每靠近一步,身体都会控制不住地颤抖,妘深知道,她这是害怕。

她没来过这里,却对这里有一种莫名的惧怕,身体在告诉她,这个地方曾给她带来无尽的痛苦。

妘深眼里出现了像茫然思索这样的情绪,她在思考,曾经,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以前,是不是来过这个地方。

有没有可能自己真是和鬼王厉元在这里同归于尽的神霞仙子?

妘深已经不能确定了。

“是不是觉得熟悉,毕竟这就是你的坟墓。”这时候鬼奴突然说话了。

妘深收回茫然的情绪,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鬼奴,听着他说。

鬼奴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片岩池,语气极为不甘心和无奈,“你都回来了,为什么他却要在这里沉睡。”

“为什么回来是你!”这句话,鬼奴几乎是咬牙切齿,他眼睛瞬间泛红,死死地盯着妘深,那血红的眼睛里酝酿着一股蛰伏已久的风暴。

妘深知道鬼奴想要她死,看着他那怨恨不甘和痛苦的眼神,妘深眼里的茫然也越来越淡。

她似乎正在慢慢接受这个陌生的身份。

鬼奴拿出了一把匕首,刀刃上闪过一道银色冰冷的光,折现在鬼奴的脸上,而鬼奴诡异狰狞的表情也更加的阴森了。

妘深以为他这是要杀自己,为自己的前主报仇。

结果鬼奴站在了岩池边缘,炎热的夹杂着火星像巨浪扑面拍打在鬼奴的身上,把鬼奴破旧的衣衫吹得簌簌作响。

妘深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但鬼奴依旧还那么镇定,炙热灼人的风并没有阻止他诡异的行为,倒像是一场对好久不见的好友欢呼。

鬼奴用锋利的匕首在手腕上割开了一道不浅的刀口。

暗红色的血液像微不足道的溪流汇入岩池,鬼奴一脸兴奋,感觉不到疼痛,像是在做一场神圣不容侵犯的祭奠。

岩池里的火红的岩浆呼噜呼噜翻腾着,激烈地冒泡,不到一会儿,便有一团黑色的雾气在岩池里盘旋伸展。

它有时聚拢成人形,有时有像不堪一击的水雾散开,妘深似乎看到雾气又凝聚成了一张脸。

那张模糊的脸静静地看着她,沉思着,似乎认识她一样,岩浆翻腾地更加激烈了,像触手,试图抓住她的脚腕把她拖下去。

妘深下意识地后退,可双脚还没来得及动鬼奴就撞了上来,不给她躲避的机会。

鬼奴抱着妘深,用锁住的姿势,在这一瞬间,妘深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鬼奴一起坠入岩池。

时间就仿佛在这一瞬间变慢,妘深看到琅祁拼命地朝自己奔跑过来,她还看到平静的鬼奴,释然解脱的表情。

在这一霎那,妘深想了很多,她想了想苍巫山。

以后自己不在了,琅祁和祢妍会好好照顾自己吗,不过很悬,琅祁和祢妍并不是能照顾好自己人,倒是浔涯,她还会放心些。

唉,临死之前没能和她的徒儿们好好道别,这是妘深的遗憾。

还有,她在这个世界的任务算是不成功吧。

那她自己又会有怎样的惩罚。

万劫不复,生不如死

妘深想到了第一天茫然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耳边有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告诉过她。

那到底如何才算是生不如死呢。

妘深现在不知道,但她很快就会知道了。

最先坠入岩池的是鬼奴,在和岩浆触碰的时候,妘深听到了嗞啦灼烧的声音,她还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鬼奴痛苦的哀嚎声就在妘深耳边回响,但很快就没入了岩池,和岩池融为一体。

妘深也随着没入,很快,疼痛不给她丝毫心理准备,就像有无数只刀,细致又残忍地切割她的肢体。

妘深疼啊,疼得连喊都喊不出声。

全身都疼,连骨髓深处都是灼人的疼痛。

现在她反而希望自己能够死快一点,似乎这样就不会感受到这非人的痛苦。

可是这场疼痛还在持续,妘深已经没入了岩池,但她却仿佛泡进了岩浆里,她似乎消融了,但又像没有。

妘深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肢体,但她能够看到在岸边嘶吼的祢妍和琅祁。

对不起,还是让你们难过了。

妘深在池底,已经看不到鬼奴,他是真正的死了。

已经化为了熔浆里的一部分。

可是妘深却感受到熔浆里还存在着另外一个怪物,就是那团诡异的一团黑色雾气。

那团黑雾在慢慢地变大生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形状。

它慢慢地朝着妘深靠近,用包围的姿势,那来势汹汹的模样似乎要把妘深吞噬。

可惜它很快就从妘深的身体穿过,犹如穿过了一片虚无。

妘深能够看到它的存在,却不能感受到,那团雾气似乎也在懊恼,如同它感受不到妘深。

不过妘深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这团奇怪的黑雾上停留多久,毕竟她连自己都自顾不暇,身体的疼痛已经占据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她分身乏术。

忽然间,妘深头顶闪过一道影子,妘深费力地抬头往上看。

她看到了祢妍。

祢妍像一只坠落的蝴蝶,她从岸边跳下,凄厉又美艳。

她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似乎她早就打算这么做了一般。

看到祢妍安静地闭上眼睛,妘深这才意识到,祢妍这是不想活了啊。

妘深亲眼看到祢妍掉入了岩池,融入了滚烫的岩浆,岩池咕噜冒出了泡,然后绽开,最后又恢复到一片死寂。

妘深看着这一幕,久久都没回过神来,这时身体的疼痛与祢妍死在自己面前相较,都不值一提。

直到不远处传来打斗声,才让妘深从震惊里慢慢清醒。

她朝着打斗处看过去,她看到琅祁跪在地上,身体被鲜血染红,而浔涯手里拿着剑,站在琅祁面前,冷酷的像一尊杀神。

妘深嘴唇翕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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