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也就做了,谢迎年轻揉了钟迦的脑袋:“没帮到什么。”

她似乎还有想说的,掌心下的人默契地补上了:“人各有命,几年前你跟我说过。”

当时的谢迎年以二十五岁的年龄传授了这句亘古不变的真理,她语气很平淡,那副已经在影坛登顶倾耳就能听见千万人鼓掌欢呼的身躯像是早就被虫蛀了似的,骨髓长满细孔,酸性的风流窜。

十六岁的钟迦坐在急救室的门外,人生的学校里,她正在走向天人永别的教室,更恐惧,更不想面对,觉得这四个字是狗屁。

但后来她就明白了,人各有命是有道理的,所以任她如何努力,外婆还是走了,所以她生来就爹妈都不管,命定的会失聪,在学校里被人骂野种被人骂聋子。

那又怎样?

钟迦握着谢迎年的手腕,跟自己的一起放在了膝盖上,她的头顶不再压着任何东西,歪着头笑了一下:“我还不是好好活着?老天它尽管为难我吧,我不怕。”

窗外的光闪过,谢迎年一直看着她。

钟迦好像很少会表露出消极情绪,很多人都以为她是沐浴着阳光长大的,方糖娱乐有例行的艺人体检,施恒陪着去的,知道她有只耳朵听不见都惊讶极了。

“没事啊,所以我睡眠质量那么好呢。”她还笑了笑。

世界不是立体的,钟迦也习惯了用自己的方式去解读,有的人能好好活着不寻死都是一种坚强了,她也算是这个范围内的,却没有放任自己沉湎在特殊里,努力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坚韧被吃透,消化物以正面的形式存在,不熟悉的才会以为她过得好。

车里的光线朦胧,钟迦的轮廓隐在昏暗中变得模糊,谢迎年好一会儿才转过脸收回手,一颗颗地拨动着腕部的佛珠。

钟迦说要给谢迎年转钱,那笔手术费她一直记着。

她后来在好心人的资助下复学了,读书读得早,辍学大半年还赶得上趟,说来也巧,那位先生也姓谢,只不过从不露面,由他的秘书代为联系。

复学以后钟迦一边上课一边兼职,升入大学的那个暑假开始去好几个酒吧驻唱,组了乐队,演出邀约纷至沓来,这么几年下来赚的也不少,更别说现在还签公司出道了,但要一口气还完那笔手术费还是够呛。

因为她同时也在还谢先生的钱,每个月定期转账给“周周”的微信用户,谢先生很关心她,周周会索要一份大概的支出情况,生怕钟迦为了还钱苛待自己。

钟迦有记账的习惯,app里导出来的流水,连吃什么也一清二楚。

“我可以先还一半吗?”钟迦顿了顿,声音更加软和,“姐姐。”

谢迎年识破了她装乖想让自己应下这个称呼彻底跳出阿姨怪圈的企图,善解人意地说:“不用还了。”

“照你说的,领证了就是合法妻妻,乔映秋死了我也是小寡妇,为妈尽孝是应该的。”

“……”钟迦无话可说了,又是她自挖自埋。

谢迎年坐姿随意,忍着笑吐露真相:“不逗你了,我跟你妈不是你想的那样,到店里说吧。”

十八线县城也没什么网红店米其林,韩料日料都是低配,还不如吃点当地的特色,但大众点评上面压根没几家店铺。

可能是演戏天南地北到处跑,什么旮旯角都去过,谢迎年对崇乡还蛮熟,带着众人直奔破街烂巷里的一家菜馆,西南这片想要找好吃的还真得往巷子里钻。

钟迦对吃的其实没多少品质上的需求,学校食堂里的窗口菜被凑合的另外几个嫌难吃,她也觉得还好,图的就是便宜。

单子先给了她,她记得谢迎年在采访里说过只吃素,随手划了两个一般不会翻车的素菜。

助理跟司机三个人另外开了间包厢,菜单递过来,谢迎年的目光在打勾的地方一顿,她没说什么,也是点了几个菜。

等菜的间隙,店里在放歌,是一首小众的民谣,谢迎年觉得耳熟却想不起来,坐在对面的女孩宛如行走曲库,心情很好地哼唱着。

唱着唱着,钟迦突然停下,正用滚烫茶水给两副餐具消毒的谢迎年瞥她一眼:“不唱了?”

“怕你觉得吵。”钟迦两手放在膝盖上,坐姿很乖。

谢迎年唇角微微翘起,发出了一声悦耳的赞叹:“哇,甜甜唱歌也太好听了吧。”

没说吵不吵,而是绕了个弯打消了她的顾虑。

钟迦:“……”

她眼睫轻颤,喝了口茶水,发觉耳根慢慢发烫起来。

谢迎年消毒好一副碗筷,先放到了钟迦的眼前,凉菜已经上了,她可以先吃。

灯光下,谢迎年的侧脸更显柔和,情绪的缺失并未影响皮相的完美,反而注入一缕孤独又温情的魂,让人很想化作一道风,吹皱她波澜不兴的眼底。

菜陆陆续续地端上餐桌,钟迦举筷时不禁愣住,怎么全是她喜欢吃的?

谢迎年注意到了这道探究的目光,若无其事地夹了糖醋藕带到碗里,平静地说:“我们那个时候是因戏生情,也是代入了电影里的角色,并不算真的喜欢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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