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笼了手,回身去桌上写方子,红樱伺候主子时候久,看见几味都是温补的,更有几味是补气血的,不禁哑声问道。
“姑娘..可是有了?”
府医落下最后一笔,将方子交给红樱,温声道:“时日尚浅,看不大清楚,待再过半月,方能诊定。”
红樱倒吸了口气,又听大夫道:“只是...”
“只是什么?”红樱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绷的犹如箭上弓弦。
府医回头看了眼床榻之人,低声道:“姑娘身子弱,这几日便叫二公子消停些,别再强行与她同房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院中有人疾步而来。
回头,却是裴淮面色凝重的推门而入,犹带着急促的呼吸声,瞥了眼甫一,他立时将目光挪到床榻,见月宁尚在昏厥,便暗暗压低了呼吸声,问。
“可..可是有喜了?”
如此,府医便将方才嘱咐红樱的话,详细与裴淮复述了一遍,在说到同房一事时,明显看见他神色冷滞。
待人都走后,裴淮缓步走到帷帐前。
单手挑开一角。
她还睡着,手里紧紧攥着被沿,乌黑的发遮住大半张脸,樱唇轻启,腮颊苍白,便是睡梦中,眉心亦隐隐蹙着。
裴淮放轻了动作,于塌前蹲下身去,他将她的手拉到自己手心,继而便凑向自己左腮,低头,慢慢平复不断起伏的呼吸。
这一瞬,千思万绪如同滔天巨浪在他脑中不断翻涌着,聚集着。
她有孩子了,是他们两个的孩子。
怎么可能?
她怎么能有孩子,裴淮笑了下。
目光下意识的看向那平坦的小腹,眸色兀的黯淡下来。
他来的勤了些,也并未让她服用母亲备下的药丸,这个孩子,猝不及防的来了。
裴淮抑制不住地震惊,震惊中掺杂着无以名状的微妙情绪。
他不否认,有一丝欢喜。
尽管微乎其微,可那欢喜像是自脚底攀升出来的藤蔓,紧紧箍着他的心脏,让他来不及去想旁的。
满心满脑全是她腹中还未成型的孩子。
会是个女孩吗,若是女孩,定会生的俊侬可爱,像她的性情,像他的眉眼。
亦或是个男孩,男孩相貌其次,品行必须端正...
逆着光,他双眼却甚是明亮。
月宁悠悠醒转,垂眸看他激动复杂的神情,似欢喜又像在强烈压制,时而嘴唇微勾,时而凛眉沉思。
她抽了抽手,将裴淮从无尽的想象中推了出来。
一丝冷风沿着楹窗的缝隙吹进帐内,两人彼此目光交/缠。
月宁怔怔地望着他,想起身,却被裴淮按着肩膀放回枕间,床头小几上的荷包散出蒲草的气味,她女红算不得好,勉强能入眼罢了。
裴淮捡起来,在她疑惑的注视下,他把荷包挂在腰间。
再抬起头,面上已然恢复如常,只是眼底氤氲着几许不易看出的灼热。
上回他将银子连带荷包一同扔给了她,虽嘴上要她绣个荷包偿还,实则并未当回事,可今日他就想戴上。
裴淮难得温声细语:“若我没记错,你月事推迟了两日。”
月宁愣了下。
裴淮又道:“你最近频频头晕恶心,怕是...”
“不会!”
月宁打断他的话,双手撑在身后坐了起来。
松垮的衣裳垂在肩后,月宁摇了摇头,拢起衣裳穿好后,又把头发撩出拨到前怀,刚睡醒,眸眼带着惺忪与水雾,却很是坚定。
“二公子放心,定不会有孩子的。”
裴淮收紧拳头,面不改色问:“哦?何以如此笃定?”
月宁伸手去摸枕下,摸索了片刻掏出另外的荷包来,她伸开掌心,将里头的东西悉数倒在上面,几颗黑乎乎的药丸咕噜噜滚落下来。
“事后我都有吃药,有时候一颗,有时候..两颗。”
翻来覆去无休止的时候,他也不避讳,数次由着性子弄在里面,月宁害怕出事,便会多服一颗确保无虞。
裴淮胸腔仿若有头怪兽在撕扯啃噬,疼的厉害,偏他忍着怒,轻笑着从她手心捡起一颗药丸,淡声道:“哪来的?”
“那夜你摔了瓶子,只有几颗被碾烂了,其余丸药都好好的,我便收了起来。”长公主特意让宫里奉御调制的避子药,温和且不伤身,若弄没了,少不得要去外头买,与其服用旁的,不如用这奉御亲调的好。
月宁见他笑着不说话,便从掌心将药丸放回荷包,回头想去拿他指间的。
裴淮浑身发冷,指间微微用力,将那药丸瞬间碎成渣子,手一拂,悉数扬到地上。
当天夜里,红樱便送来几十丸药,齐齐整整摆在床头小几上。
“姑娘,二公子特意进了趟宫,问陆奉御将剩余的丸药全要来了,你荷包里那些,既然都掉在地上,便由我拿去扔掉吧。”
红樱扫了眼她床榻,月宁没说话,她便径直走过去,躬身从内侧取出荷包,避也不避,当着月宁的面扔进炭炉里,烧的只剩小抔灰烬。
离去扬州还有五日,裴淮自那日走后,便一直不曾再去偏房。
傍晚时候瞥见他回府,月宁便悄悄抱着猫儿,于深夜拐进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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