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一点初醒的茫然,环顾四周,空空荡荡的只余几张桌椅,而窗外残阳如血,巨衫高松下错落的歇山红顶,绵延耸立的朱墙黛瓦,圈成四四方方一座囚笼。

她想起自己跟梁潇闹翻了,被困在这里,又看见了桌上的青菜汤。

汤已凉透,飘着白色油腻的细块,味道绝不会好,但姜姮还是端起来一饮而尽。

喝完她默默想了想,梁潇是个好面子的,不会朝令夕改随意将她放出来,躲在这里挨饿,总比要被他逼着生孩子强。

夜间许太夫人听说了两人闹翻的事,非派人去请梁潇到自己院里用膳,眼瞅着儿子喝完一盅汤,许太夫人满脸堆笑道:“我瞧画像上好几个官家女子都挺好,不如纳进来给你做侧妃。”

梁潇面无表情道:“母亲若是太闲,多操心操心玉徽的事,儿子这里便不劳您费心了。”

许太夫人哂笑:“玉徽有什么可操心的?倒是你,那姜姮就是个不懂事的,总惹你生气,不如早早休妻,娶个可心的回来,再纳几个妾,给你绵延子嗣。”

梁潇将筷箸放下,道:“儿子用完了,母亲慢用。”

说罢,起身要走,许太夫人忙起身追上来,道:“你要不喜欢那些,母亲再给你找,那姜姮是生得美,可我不信,偌大帝都,就找不出比她还美的。她有什么啊?要家世没家世,要性子没性子,她哥哥来给我拜寿,你瞧瞧穿得那叫一个穷酸……”

梁潇不再理她,阔步走出廊庑,管家迎上来,禀:“谢夫子求见。”

许太夫人还在他身后絮絮叨叨,梁潇回头冷瞥了她一眼,她立即乖觉地噤声。回归安静,梁潇揉着脑侧沉吟片刻,道:“请。”

原是谢晋回去左思右想,放心不下姜姮,连夜将她给自己的纸笺都做好了批注,捧着书匣子借口归还,再登靖穆王府。

梁潇打眼一看那匣子,厚厚几摞,生怕姜姮辨别不明皆以正楷书写,便知谢晋必是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写出来的。

他心底陈杂,偏面上笑意温润:“夫子何必这么着急?您还不知道姮姮么,她懒散惯了,便是写给她,她也未必会看。”

谢晋抿了一口热茶,在热腾腾的茶烟中正色道:“姮姮能耗费时间写这么多书笺,便可知她好学之心不假。为人师表,莫不期望学生善学好思,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姮姮愿意学,我便愿倾囊相授。”

梁潇笑道:“夫子境界高远,绝非我等凡夫俗子可比。只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姮姮贵为靖穆王妃,原就不必再吃读书的苦。总归她这辈子是要锦衣玉食的,难道还怕我养不起她么?”

谢晋严肃道:“可她是个人,并非摆在那里可供观赏的物件。她得读书明理,得有自己的思想。”

梁潇戏谑:“夫子这话说的,倒好像是我拦着她,不许她读书一般。”

两人说着话,箩叶来了。自打姜姮和梁潇闹翻,做为姜姮的贴身侍女,箩叶和棣棠便被赶去了后院幽禁,不许她们出来,也不许她们同别人多说话。

此番,姬无剑奉命把箩叶带出来,不过是想让她把谢晋搪塞过去。

箩叶朝谢晋轻压了压腿弯,恭敬道:“王妃说将书匣子拿给她,她会看的。只是她偶感风寒,身子不适,就不出来见夫子了,她命奴传话,多谢夫子苦心教导。”

“偶感风寒?”谢晋蹙眉:“昨天还好好的,怎得如此突然?”

箩叶怯怯看了一眼梁潇,小声说:“便是昨天多饮了些酒,又贪凉吹风,这才病倒。太医已来看过了,并无大碍,夫子不必担心。”

谢晋缄默许久,蓦得歪头看向梁潇,“当真如此吗?”

梁潇为谢晋再斟一瓯茶,状若平常道:“我早就说了,您这位弟子可是任性顽皮得很。”

谢晋盯着他细觑,问:“你当真请太医给她看了么?”

梁潇忍俊不禁:“越说越离谱了,我倒成什么人了?连自家娘子病了都不给她求医问药吗?”

“好。”谢晋站起身,道:“既然太医来看过,总得开方子抓药吧,你现在带我去看方子和药。”

梁潇笑容渐冷:“夫子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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