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也可能他不喜欢自己送东西给他，封凝越想越觉得不妥，现在要回来还来得及么。她偷偷瞄了一眼江淮的脸，又小心翼翼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良久，还是封凝率先打破了寂静，她低声问道：“殿下，是不是不喜欢……若不想要，阿凝便赠与紫荆算了。”

江淮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捏着绣品的手也微微颤抖。那上面的图案实在有些滑稽可笑，他又不想打击这个小女人的自尊心。若说他不喜欢，那倒也不是。毕竟这种玩意儿，好不好都是心意。

他只是，在组织自己的措辞而已。

“你这，你这小鸭子，挺好玩的。”

小……鸭子？封凝一时间竟有些无语凝噎，她幻想过江淮的无数种说辞，可唯独没有想到，他会把自己绣的鸳鸯图案，误以为是鸭子。罢了罢了，谁让她的绣工，也就到这个水平了呢。

“殿下喜欢就好。”

“既是送给本王的，又岂有转赠旁人的道理？好好绣完，本王等着你的礼物。”

封凝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抬眸看去江淮仍旧面无表情，只是那眼底多了一丝从未见过的温柔。

——

是夜。

耳畔是声嘶力竭的呐喊，眼前是刀光血影的厮杀。鲜血喷溅着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如同上好宣纸中三两朵寒梅栩栩如生，含苞待放。周围的人一个又一个倒下，封凝连连后退，直到紧紧贴着身后的墙壁，不敢动弹。

刀剑无眼，若再向前一步，便可能送命。她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情势危急。此时，人群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便是江淮浴血奋战，一路踩着尸体冲到她的面前。此刻他的脸上鲜血直流，浑身遍体鳞伤，但还未彻底倒下。

她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可没人能够回答。除了死人，便是敌人。

“翊王殿下……这到底？”

江淮拉住封凝的手腕，在她耳畔低吼快走。封凝来不及多问，只得慌不择路的逃跑。跑到一个死胡同里，眼前是一堵高墙，将去路紧紧封死。身后是穷追不舍的追兵，一个鬼面人突然出现，掐住了封凝的脖子！

“救命！！”

封凝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她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上的寝衣也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环顾四周的景象，她还好端端躺在翊王府里。

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桌上的红烛随风摇曳。封凝喘着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惊魂未定的她掀开被子，走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直到略带苦涩的茶水入喉，封凝的心情才平复一些。窗外打着惊雷闪电，想必是快要下雨了。她真的很难入睡，每一个雷雨天，都注定是她的梦魇。

扶着父兄灵柩回家的情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难过到几乎快要窒息。

“紫荆？”

封凝略带哭腔的唤了几声，紫荆睡在最近的偏房，只是却没有传来什么动静。想来也熟睡了，封凝不想惊扰她的好梦，只得蜷缩在床上双手环胸，瑟瑟发抖。

每一道闪电劈下的时候，封凝的眼前都会不断闪回，她被千夫所指扔烂菜叶臭鸡蛋的时候。那些人咒骂着，讥讽着，说她是一个害人精。他们朝着封凝的方向一拥而上，就像是要将她撕成碎片一般。

猩红的眼睛里充斥着仇恨和厌恶，唾沫星子都可以将她淹没，封凝心中的恐惧和惊慌愈发放大，神经绷成一条脆弱的线，就在这时耳畔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那声音沉稳而又有力，接着便是沙哑而又温柔的安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响起。

“阿凝，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