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行宫,玉晨殿,皇后面容严肃,端坐在主位,一旁的谢贵妃泪如泉涌,心疼地盯着太医为十二娘包扎伤口。
李无眠跪在地上,眼神倔强,比划解释,身后燕字说道:“九公主并未与十二公主动手,是十二公主欲持匕首行凶,请皇后殿下明察。”
“大胆狗奴!竟敢诬蔑贵主!”站在谢贵妃身后的宋嬷嬷呵斥:“你是九公主的婢女,为了维护自家主子自然什么谎都敢撒,十二公主为何要动手?”
燕字欲开口反驳,被李无眠摁住,若是在大殿上说十二娘爱慕谢池,因爱生恨,殃及池鱼,此话哪怕千真万确,可毫无证据,由她口中说出便是以下犯上,侮辱皇室,轻则拔舌,重则性命难保。
宋嬷嬷不给李无眠留解释的机会,咄咄逼人道:“若真是十二公主先动手,怎么反倒九公主主仆二人毫发无伤,十二公主的手腕鲜血淋漓?”
燕字忙对着皇后又磕了几个头:“婢子不知哪里来的石头砸中十二公主的手腕,匕首掉落,婢子和九公主才免于刀伤,婢子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皇后看向谢贵妃,谢贵妃抬起手,指尖冲着燕字点了点。
宋嬷嬷疾步走到燕字面前,左手捏住燕字的下巴,右手高高扬起,一巴掌下来先被李无眠拦住,可她哪里是嬷嬷的对手,一把被掀翻在地,紧接着啪的一声,宋嬷嬷一记耳光打在燕字脸上,下手极重,少顷,脸颊便肿了起来,嘴角渗出丝丝血渍。
李无眠爬起来挡在燕字身前,怒视宋嬷嬷,她现下明白今夜定不会善了,皇后迟迟不语,谢贵妃咬牙切齿,任由宋嬷嬷折辱她,所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九公主说大渊律法无论百姓还是皇室禁止私刑,若真觉得她有罪,便交由大理寺审讯。”燕字捂着脸强忍泪水,传达李无眠比划的手语。
“大理寺?九娘丢得起这个人,陛下和谢家丢不起!”谢贵妃恶狠狠地盯着李无眠说道,十二娘今夜的举动并非她授意,自从失手杀了露珠后,十二娘的情绪就有些不大稳定,听闻谢池有意大婚,愈发魔障了,谢贵妃手上人命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奈何女儿废物,难堪大用。
端午行凶失败后,李无眠身后多了不止一双眼睛,十二娘的手必定是谢池安插在她身边保护的暗卫所伤,这事情谢贵妃不怕闹到皇帝跟前,谢池不会为了保护李无眠而亮出暗卫,天下都是皇帝的,做臣子的敢将手伸到后宫,是嫌命太长吗?至于谢家会不会被牵连,谢贵妃并不在乎,又不是第一次做坑害娘家之事。
李无眠愣了片刻,谢家,看来打伤十二娘的十有八九是谢池的人,不能连累他,大理寺自然去不得。前一刻还挺直的脊背顿时松懈了下来,一屁|股坐在脚上,没了主意。
“姐妹间争执见了血,此事可大可小,本宫也不好偏袒,谢贵妃,你是个什么意思?”皇后端起案上茶盏抿了一口。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谢贵妃向着李无眠怒目而视。
“今夜乞巧,织女娘娘在天上看着孩子们,再断了九娘的手腕实在不妥,我看这样,主子犯错,婢子们脱不开干系,将九娘身边那两个丫头杖刑二百,以示惩戒。”皇后面容慈祥,话中满是关切之意。
大渊律法杖刑最高不超过二百,若是执行的人手重些,一百便能要了人性命,适才李无眠用律法来压她,转眼她便能还回去。
李无眠慌了神,忙向皇后和谢贵妃磕头,比比划划,燕字拉住她:“公主不必再求了,她们要的不是真相,要的是人命。”
“九娘,就是因为你身边有这等伶牙俐齿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奴,才会犯下今夜的错事,待回宫后再为你另择两个听话懂事的。”以前九娘身边的人不值当关注,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闻春斋换进去几个得力的,什么事儿都不愁了。
李无眠紧紧抓住燕字不松手,外面传来鱼书被拖走的声音,她疯了一般拽着燕字往门口跑,拔下发髻上的银蝴蝶步摇,尖锐的一端朝着逼近她的婢女太监们比划,竟一时无人近得了她的身。
玉晨殿外,不知哪里飘来的乌云遮住了月亮。
李无眠喘着粗气有种破釜沉舟之气,像只斗志昂扬的母豹,为护住身后的幼崽,与虎视眈眈的凶兽决斗。
围堵的人越来越多,李无眠将发簪尾端对准自己的脖子,执发簪的手略微有些发抖,手背上不知何时被划破了,鲜红的血珠滚落下来,仿佛那月牙形胎记流下血泪。
要死,她们三个一起死吧,哪怕明日无数的脏水泼来,她已赴黄泉,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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